第96节
张放远看着冷脸的庄棋,还真是够倔的。
“得了,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多质疑,自小是知道你什么脾气的,也不是个会说花言巧语的人。”张放远道:“我爹娘走了以后,四伯待我跟亲生儿子一样,如今晓茂的事情我定然要格外留心。”
“上门女婿说出去不好听,大男人入赘到别人家里外人多少都是要说嘴两句,又还有可人疼的侄女儿,你娘不同意也是常理。但你跟晓茂情真意切,我也有夫郎,能知个中感受,我今日前来就是来跟你说一个解决的法子。”
张放远徐徐道:“你跟晓茂成亲以后就搬去城里住,算做张家上门女婿但不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如此也就免了许多人的口舌,但也不同你爹娘住一道,以免晓茂过去受到苛责,还得和你那小表妹拉扯。”
“只要晓茂愿意,那可以。”庄棋答应的很爽快:“只不过我是个猎户,经营多在村野山林,搬去城里许是苦了晓茂。”
“我既是叫你们去城里,自是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堂弟过苦日子,定会同你们安排好经营。”
张放远道:“我记得你颇有些手脚功夫,先时还想过去参加武举,只是当年因你哥娶亲家中困顿,为了日子过得去才放弃了这条路子。凭着拳脚,可在城中经营武馆,训练了人以供城中大户做看家护院一系。”
“开馆的钱由我来出,你只管经营训人,届时上了正轨,盈利的钱我抽取三成,其余你和晓茂自行处理,如何?”
庄棋眉心一动,若不是傻子尚且都能算出其中的好处,有人出资营生,且又能一跃从乡野到城中,许多人家一辈子都没有的机会,如此就摆在面前,谁人又能不心动。
“好!”
张放远眸光微厉,他压低了声音:“我要三日之内一个准确答复,庄娘子主动上门求亲。”
庄棋没有答话,只是端起酒杯和张放远碰了一下。
“这事儿能成吗,庄棋心里惦记着晓茂自是无有不应的,就只怕庄娘子难缠。”
许禾还是张放远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了他今日回乡里办的事,不禁感慨自己丈夫的脑子好使。
城中壮力多的地方无非就是码头和武馆,精壮的汉子都喜欢靠双手吃饭,许多身强体壮的人喜好投身到武馆里学点手脚功夫,到时候便可受人雇佣赚钱佣金。
先前他们家里就请过几回武馆里的人,根据身手价格不同,可即便是最廉价的一天也得几十文钱,虽说都是卖力气挣钱,可相比于在码头上搬搬扛扛,随意受人责骂,在武馆里做事可就更为的轻松和体面了。
为此只有壮力去不了的武馆,没有武馆招不到人的情况。
若是他们家手底下有个武馆,那便不愁没有看家护院的人了,一日换上一波也不成问题。届时周围邻里知道这户人家有武馆,自也会忌惮。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家中没有壮丁受人看轻欺压,又能解决掉四伯家里的麻烦,外在也能有所盈利,可谓是一举三得。
正因为知道其中的利处,许禾不免就担心庄家还起幺蛾子。
张放远笑道:“我的傻小哥儿,这事儿于庄家来说已然是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儿了,庄家一农户人家,又无经营之道,便是一辈子都经营不出来城里的一家武馆,即便是庄娘子一个农妇愚钝还是不想答应,可庄家的宗族兄弟都是傻子不成,还瞧不出这好处来?”
许禾想了想,觉得也是,若换做以前,自家有这样的好事定然也不会放过,但忧虑之处无非是在于自己本身没有本事去接下这生意,可庄棋自己有本事,这全然就是指着他的长处去的。
既是这样,他便安然的等着庄家给结果。
倒不出张放远所料,庄家果然应了亲事,且还未曾等到三日到期,第二日庄家就请了村里最好的媒婆上门求亲去,庄娘子一改先前的嘴脸,甚是和蔼可亲,对张世诚两口子客客气气的。
两厢定下了亲事,便就等着下聘了。
张放远跟许禾是在次日黄昏得到消息的,张世诚在家里忙过了送走庄家的人后便立即上了城里告诉两口子消息。
“听说原是那庄娘子听到此番好处还有些迟疑,那表侄女儿又哭又闹的,娘家那头来人过来劝说,生怕庄家要攀高枝儿,庄棋把人撵了出去,庄家的叔伯也见势上前劝庄娘子,好说歹说总算是说通透了,庄娘子娘家那头的人和婆家这头的人差点打了一架。庄娘子倒是看清了那表亲贤良温和下的嘴脸。”
张放远道:“看来也不是油盐不进,全然不爱慕财势的。”先前不肯答应也只是因为给的还不够多而已。
“亲事虽是成了,只是也太让你们两口子破费了。”张世诚欣喜之余,心中又很是过意不去,为此才特意亲自上城跑一趟。
“一家人四伯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再者又不是白给庄棋的钱,以后武馆赚钱了我还得提三成的,这可是一开始就讲好了的条件,再者我们的确是需要一家武馆,实在是我分身乏术不能自己管着,说来还是要仰仗着四伯的上门女婿替我办事。”
张世诚砸吧了嘴:“你这小子,说些打趣话。”
许禾心中也甚是满意:“四伯,您便放心和伯娘操持茂哥儿的婚事,想必家里那头人手还是够用,我们两口子可能就不会村里帮忙了,咱们忙城里这头,把武馆选好了,也能尽快让他们两口子早点来城里。”
“好好好,你们尽管忙碌,不必操心家里那头。”
第109章
武馆无需多当街,宽敞可供人练拳脚就合适。
青山巷这头地处泗阳城清净一带,地势宽广,不似闹市拥堵,倒是更容易租到宽敞的店铺,且租金也不如闹市的高。
张放远很快就看好了一处位置,距离他们的宅子也不远,步行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方便以后两厢照应。
铺子独是平层,院子宽阔,许禾过去寻看了一圈,想着地方大,到时候就在这头独劈开一间屋子做新婚两口子的卧房也够住了。
他和张放远是这般考量的,虽说住在武馆里有些不便,地方也小了点,恐是不如村里的大宅院住的舒坦,可是现在庄棋和晓茂也就两个人,来了城里既是不和长辈住在一个屋檐下,才成亲又没有孩子,两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等以后武馆盈利了,两口子大可自己攒钱在城里置房产。
许禾先前也问过张放远的意思,要不要拿点钱出来帮助他们成亲就在城里置办个小屋舍,住到武馆外头去,张放远觉得给引路开武馆已经是极大的情分了,若是什么都给两口子安置好了,怕是还消减了人的奋斗热情。
庄棋好手好脚的,虽说为着晓茂肯做上门女婿,但不代表他没有血性和自尊,他们又是办武馆给经营之道,又给安置屋舍,反而是让人压力大,背了太多人情低人一头。
起始日子过得苦些,方可知富贵日子来之不易。说来,这比当初他们两口子可要好多了。
武馆既是选好了地方,张放远便在闹市去贴了告示,消息先给放了出去,把前来应招的时间安排在晓茂成亲以后,到时候时间就正好合适,方便庄棋来挑人。
他们这头忙碌完毕,晓茂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今日的课便就到此处,瑞锦瑞鲤,午后你们小爹过来请了假,就放你们两日的假期。虽是放假,这些日子教的字词可要温习,回来老师是要考的,待字识的差不多了,老师也能尽快教导书写。”
伏在矮桌前偷偷玩儿笔的小鲤哥儿听骆檐的话,耳朵登时就竖了起来,眨巴了眼睛,立马随着他哥哥的话装模作样道:“谨遵老师教诲。”
骆檐点了点头,捧着茶盏子出了课室。
“等我回了村里,我给你带好玩儿的回来,小星哥儿想要什么?”
没到往常休沐的时间就能放假,瑞鲤高兴的就差没跳起来,骆檐离开后,小家伙桌子也不收拾,连忙就跑到了骆予星身前去。
要放假瑞鲤是高兴,骆予星却微垂着眼睑,小鲤哥儿和哥哥如果不来课堂的话,那家里就很冷清了。
“别不高兴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小鲤哥儿揉了揉骆予星软软的脸蛋儿。
“天气热了,祖父说城外的荷花开的早,小鲤哥儿要是回村里有荷花池塘就带两株荷花回来吧。”
“没问题,保管给你摘最漂亮的,咱们村子鱼塘多,定然有人家养荷了,便是没有,那我也叫爹爹骑了小黑去别的村子摘。”
瑞鲤又道:“不过光荷花多单薄,我再给你带村子里的桑葚、大西瓜……”
瑞锦把今日学习的千字文折了个小角作为记号,小心合上书页,亲自装整好放进书箱里,方便回去以后还能温习。
见着小鲤哥儿在骆予星那儿自己的桌面也不收拾,乱糟糟的东西铺满了整个桌子,自己还呱呱跟只大青蛙一样和骆予星说话,他无奈吐了口气,折身去位置上帮忙把小哥儿的东西收拾了。
“我瞧你哪里是要跟小星哥儿带东西,分明就是自己嘴馋,还顶着小星哥儿的名头。”
“那哥哥还不是要吃。”瑞鲤眼睛弯弯:“到时候我们一起吃嘛。”
瑞锦自知是跟个嘴馋的家伙拌嘴没道理,收拾了桌子,把自己和小鲤哥儿的书箱交给了伴读,他已经准备要回家了,不过看了一眼还贴在一处的两个小朋友,还是问了一声:“小星哥儿要一起过去吗?”
每回学堂放假的当天下午,小星哥儿都会得到允许到张家去跟小鲤哥儿玩儿,只不过今日并非寻常的放假日子:“夜里要和祖父访客吃宴,今日就不过去了。”
瑞锦点了点头。
“那我回家了噢~”
小鲤哥儿吧唧在骆予星亲了一口,这才一蹦一跳的跟到了腰板儿打的笔直的瑞锦屁股后面。
骆予星看着兄弟俩挥了挥小手。
“今日放学的这么早?”
许禾去街市上挑选好了送给晓茂成亲的贺礼,虽说是可以让仆役去做的,可他却是还想着昔时才嫁过来晓茂同他一起挖野菜,替他说话的情分,想着自己亲自去挑买,也是情谊。
买着小半车子的东西回来,正好在大门口撞见两个回来的崽儿。
“夫子说爹爹给请假了。”
“小叔没少抱你们俩,现在成亲办喜事,自是要给你们两个家伙请假回去吃酒席的。”
“好耶,吃酒席,吃酒席!”
小鲤哥儿高兴的在许禾脚边跳。
许禾一手牵着一个,把两个小崽儿带回了宅子。
往日上学的时间里瑞鲤不爱早起,总是赖在床上不起来,哥哥都把衣服穿戴整齐了,小家伙被三催四请的才肯起。
眼睛总还迷糊着,摇头晃脑的,吃饭也黏黏糊糊。
这朝不上学要去吃酒席精神气头就突然好了,看着身旁的哥哥居然还没有起来,一脚就蹬在了哥哥屁股上。
小鲤哥儿最是爱热闹,先前小娥出嫁的时候他还印象深刻的很,这朝小茂也要办亲事,好久没有回村里,心里惦记的不得了,巴不得飞回去。
哥哥却和小鲤哥儿的喜好刚刚相反,打小就不爱热闹,眼下要回去观礼,他撅着屁股想多睡会儿,小鲤哥儿却在他身旁翻来覆去的,还把脚丫子伸进他的后背里,贴着皮肉。
夏日倒是也不冷,只不过小鲤哥儿动来动去,脚丫子汗涔涔的,贴在背上也不舒坦,自知是没得睡了,便只好同打了鸡血一样的小鲤哥儿一道起了。
一家几口回去,就没有一段路,又是临城的官道,便没如何带仆人,原是四五口人,倒是他六叔也听了消息,寻着上来跟他们一起回村里。
原还是清清静静的,他六叔一来又热闹了。
拉着张放远一会儿问城里武馆的事情,一会儿又问新的宅子,言语间尽数是失悔,先前没有多来往亲近。
张放远晓得他六叔想攀着寻点什么差事儿,以前他定然是心中不愉且懒得搭理,不过越是起了基业,这些年越发的看重起宗族来,倒是有意扶持宗族里的叔伯兄弟。
他四伯张世诚还说他稳重了。
这几年费心经营,时运也不错,一路到了今天,以前年轻桀骜,与他不睦的也不管亲疏,一律是不理会的。
可越是起了家业,他放眼那些屹立不倒的大户,绝不是整个宗族中一人鼎力支撑,独自绽放,如此虽得享一时富贵,却并不长远,且也行的困难。
虽有此心,不过姑且想不到他六叔的本事能给什么经营,思来没有合适的,到时候要么放在武馆做些事情,要么凭着人脉找个什么别的差事儿干。
他六叔觉着事情有望,高兴的很,一路上话更是多了,滔滔不绝的,便是历来闹腾的小鲤哥儿都闲他叔公吵的很。
直到到了村子才得以解脱。
成亲设宴是在明日,宅子这当儿却也已经热闹,提前备菜备酒,宅子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着,甚是喜庆。
小鲤哥儿兴冲冲的跑进院子,好久没有回家里来,一直嚷着家里变得好漂亮,大伙儿都被他给逗乐了。
晓茂成亲家里格外热闹,张氏族亲几乎都到了场,往年推脱不肯来的今年只怕是家里没有请。
最让张放远意外的是他大伯家的两个堂兄竟然也回了。
前一日夜里几兄弟喝了点酒。
“大堂兄二堂兄倒是回的巧,可是特意得了喜事消息赶回来的?”
“外头走货如何好收到家里的消息,多是事儿都过了才得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