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喔,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薛玉润觉得群策群力一准比自己闭门造车有用:“我打算请二姐姐、滢滢和顾姐姐入宫来相商。”
楚正则抬眸看她:“不急于一时?”
薛玉润有点儿警惕:“是不急于一时,但是你想干嘛?”
楚正则唇角一勾,伸手一点装着白玉棋子的棋盒:“下棋。”
薛玉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捏了一颗白玉棋子:“下哪种棋?”
楚正则垂眸而笑:“夜色既深,下快棋吧。”
他拿出一个沙漏来,放在棋桌旁:“今日我特意让人备了素肉斋来寻你,却从你口中听到了旁人的名姓。汤圆儿,这盘棋,该由我来定唯一的赌注吧?”
“你要定什么赌注?”薛玉润问道。
“今年我的生辰,我想看你跳一支舞。”楚正则凝视着她,眸中印着耀耀的烛辉,道:“独为我一人。”
薛玉润想了想,虽然不知道楚正则怎么惦记着让她跳舞,不过听着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便爽快应下:“好。”
薛玉润捏起白玉棋子,落下一子:“不过,陛下,我可不会相让。”
楚正则瞥她一眼:“说得像你曾经相让过一样。”
说罢,紧跟着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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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薛玉润就意识到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别看她刚坐上棋桌时神采奕奕,可先前的□□到底激烈,还没过几轮呢,她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滑过她的唇:“安寝吧?”
薛玉润努力地撑开自己的眼睛,忿忿不平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耍赖!”
只是声音染上困倦,声讨都像是撒娇。
面前的人低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不多时,房中便彻底暗了下来。
楚正则躺在她的身边,借着微弱的星光月色,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薛玉润打起精神的时候,想着要百般声讨质问,可半梦半醒间,却主动将自己窝进了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去。
听到薛玉润平稳的呼吸声,楚正则也闭上眼,沉入梦乡。
明日该有琐事缠身,三司要给他有关两个大案的交代。而薛玉润也要继续马不停蹄地解决巾帼书院教习先生身份限制的事。
可此时此刻,这些烦心事都消弭在了相拥而眠的夜色里。
月色甚美,梦也香甜。
毕竟,他抱着他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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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鉴于楚正则一早起来就要召见三司长官,薛玉润也不好揪着昨晚上的棋局质问他。
但是,薛玉润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下输了的。只不过,看待是他主动请求生辰礼的份上,她“大方”地决定,今年的生辰礼,就依他所想,跳一支只给他一人看的舞。
好在楚正则的生辰礼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让薛玉润先处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薛玉润给祖父写完信,就召见了楚含芷、赵滢和顾如瑛。
待听完薛玉润的进展,赵滢和楚含芷都大松了一口气。
顾如瑛已经从蒋山长处知道了此事,神色未变,但郑重地向薛玉润行礼:“多谢娘娘。”
薛玉润拉着她坐下来:“与其谢我,不如一齐来想想,若是允许成婚生子的妇人当教习先生,要怎么安置这些她们的孩子?”
第88章
薛玉润说完, 又补充道:“要寻一个法子,既要让教习先生们的孩子能获得才德兼备之人的抚育,又要让她们能时时看到孩子, 而不必全权交由公婆照料。”
“若是要能让她们时时看到孩子, 那岂不是要将孩子带到书院?”楚含芷听完,迟疑地道:“但是, 将年幼的孩子带到书院, 教习先生们又该如何心无旁骛地上课呢?”
“肯定不能由教习先生们亲自照料自己的孩子。所以, 要单独在书院内开辟小书院,以便不打扰正常的进学。”薛玉润想了想,道:“而且要挑选才德兼备之人的抚育, 这样她们才能放心。”
“光是才德兼备之人,或许还不够。”顾如瑛有几分心有余悸地道:“我见过小孩子哭闹起来的样子, 若非经验老到的嬷嬷, 任你再高的才学, 根本制不住。”
赵滢也有外甥, 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小书院要收的是幼童, 恐怕乳母和使女不能离身。”
薛玉润目前唯一常见的小孩子,就是薛峻茂。但是她见到薛峻茂的时候, 他都很乖,薛玉润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那可以每个孩子各带两个使女侍从, 给小书院配教习先生教孩子,除了教习先生的随从外, 再配教习嬷嬷从旁帮忙,还能顺便教使女和侍从。”薛玉润一边说一边写:“教习嬷嬷么, 就从宫中请。”
毕竟, 可不是每家都能有宫中这般厉害的嬷嬷, 也更能镇得住。
“教习先生最好挑有孩子的,而且孩子足够大了,不必她照料。”赵滢紧跟着道:“就是不知道谁会愿意来教这么小的孩子。”
“这倒是好办。”薛玉润沉吟一会儿,道:“只要让小书院的教习先生也跟巾帼书院的教习先生一样,能对合族女子的声名大有裨益,自然会有人愿意来当。”
“不过,除了教习先生外,小书院还要有贵人坐镇。”顾如瑛拿出了她所写的笔记:“臣女搜罗过巾帼书院的记载。就连巾帼书院,起初世家贵胄也不相信当时的蒋山长,不愿自家的女儿去进学。”
“除了孝惠文皇后鼎力支持外,它背后还有孝慈肃皇后、孝惠文皇后的母亲,以及时任薛丞相的母亲联袂坐镇,并把族中小娘子送去,其他人冲着她们的声名,这才肯将女儿送去读书。”
“我们想办的小书院又更为特殊,恐怕坐镇的贵人,也得已经生育。”顾如瑛看着薛玉润道。
薛玉润见顾如瑛看着自己,轻声嘟囔道:“我也不能现在给你变出个孩子来呀。”
薛玉润这话一出,余下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楚含芷在微笑之余,笑容里又透出了几分遗憾:“要是我……”
她是当真很喜欢小孩子,听到薛玉润要操办小书院,也兴致勃勃。这也是薛玉润会特意请她来商量的原因。
薛玉润二话没说,就捏了块肉脯堵住了楚含芷的嘴:“哪有什么要是,我们年纪这般轻,就算有孩子也只有把孩子送去小书院的份儿。我看哪,坐镇的贵人……要是能请到皇祖母和母后就好了。”
请到太皇太后,薛玉润有十足的把握。至于许太后……要是她肯,那就最好了。毕竟,许太后这一辈,正是掌管各府庶务的主母的年纪。
楚含芷看着薛玉润,笑得很温柔。她点了点头,正欲把肉脯吃进去,却没曾想,一时反胃,竟把肉脯吐了出来。
楚含芷连忙拿帕子掩了唇,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忙不迭地道歉:“抱歉,娘娘,抱歉……”
“二姐姐,你这样……”薛玉润眼前一亮,她对害喜的症状相当熟悉,她还特意给钱宜淑准备过应付害喜的膳食方子呢:“珑缠,快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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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太医替楚含芷把脉,肯定了薛玉润的猜测:“恭喜淑柔长公主,贺喜淑柔长公主,大喜!您已经怀有身孕……”
薛玉润、顾如瑛和赵滢都大喜过望,倒是楚含芷一直愣愣的没有说话,还是薛玉润问东问西,又打发人给各处报喜。
直到晏太医告辞,楚含芷才如梦初醒地紧攥着薛玉润的手,喃喃地问道:“汤圆儿,我当真有孩子了?”
“对!”薛玉润笑着朗声应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上步辇:“二姐姐,赶紧回家去给驸马报喜吧。”
“好,好。”楚含芷抚着自己的小腹,连连点头,看着薛玉润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娘娘,多谢你。”
薛玉润知道楚含芷在谢她什么。是谢她当初出言相帮,让她跟驸马得以搬出孙府。她在公主府的日子非常舒心惬意,也不再让“子嗣”这件事郁结于心。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薛玉润眨眨眼,笑道:“二姐姐,你与其现在谢我。不如好好地养好身子,平平安安地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孩子,这样我也不用愁上哪儿找坐镇的贵人了。”
楚含芷被她逗得,泪花一下就缩了回去,她双手搭在小腹上,柔声道:“那正好,我的孩子定是头一个报名小书院的。”
薛玉润点了点头,认真地将手覆上楚含芷的手,对着她的小腹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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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楚含芷后,薛玉润与顾如瑛和赵滢商定,由顾如瑛研究小书院教导的内容,由赵滢研究开支,薛玉润挑选教习先生、教习嬷嬷,以及说动太皇太后和许太后坐镇。
太皇太后听说楚含芷怀孕的事,正是喜不自胜,听到薛玉润的请求,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并当即替小书院题了个名字——“康乐育婴院”。
但求孩子健康安乐。
薛玉润带着这个名字,去给许太后请安。
但是,许太后正在召见许大夫人,薛玉润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宫中气氛不如太皇太后的懿德宫那般喜气洋洋。相反,还有几分凝重。
育婴院的事儿,倒是不好现在提了。是故,薛玉润只把楚含芷怀孕的喜讯提一遍,便起身告辞。
等薛玉润的背影彻底消失,许大夫人才压低声音道:“太后,三司会审静寄山庄以次充好案,初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老爷监管失职,虽不必受大惩,但革职已成定局,只是不知是留任还是贬谪。”
“哥哥到底是国舅,一时失察,没有酿成大错,陛下也能宽宥一二,准他革职留任。”许太后叹息一声,又目光犀利地看着许大夫人,道:“妖僧无妄的事,跟哥哥可有关系?”
“多谢太后。”许大夫人马上跪了下来:“无关,无关。请太后明鉴!”
“这个案子,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许太后皱眉道:“若是无关,父亲当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陛下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开恩,哥哥革职留任,不过三四年,就能起复。薛太傅已退,父亲不退,旁人如何看许家?哥哥和鞍哥儿,如何为官?”
许大夫人略有几分心寒。
许太后说来是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许家,但真正在意的,还是旁人如何看待她自己。
但许大夫人不敢说破,只道:“是,臣妇会转达您的意思。这些日子,家中也谨遵您的命令,都闭门不出。”
许大夫人将身段放得很低:“只是,家里头人心惶惶,鞍哥儿、望哥儿、涟漪都还没有合适的婚事,只盼着您能拿个主意。”
“尤其是涟漪。”许大夫人道:“老太爷和老爷都属意赵编修。”
许太后眉头一皱:“赵家不是去顾家提亲了吗?”
“臣妇听说,顾姑娘一心想当巾帼书院的教习先生,是故才一直都没有跟人议亲。”许大夫人道:“您也知道,顾家这一辈除了顾姑娘,没什么成器的子弟。巾帼书院的教习先生须得是孀居或自梳,赵家纵使提亲,恐怕顾家也不会应。”
许大夫人顿了顿,道:“家里唯独担心……”
许太后见她欲言又止,不耐烦地道:“明白回话。”
“是,是。”许大夫人连忙道:“家里唯独担心皇后娘娘。”
“顾家并未传出拒婚的消息,赵家也没有托媒人再议其他婚事。”许大夫人解释道:“臣妇听闻皇后今日不仅召见了淑柔长公主,还召见了赵姑娘和顾姑娘,家中恐怕皇后在筹谋相帮。”
许家实在是在薛玉润身上栽过太多跟头了。
“涟漪嫁入赵府,您也不必担心淑真长公主无人相陪,家中会再送伶俐的姑娘来陪您和淑真长公主。”许大夫人斟酌着道。
“糊涂!”许太后叱道:“陛下和皇后正是新婚燕尔,现下收好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许大夫人哑然失色。
“至于涟漪的婚事……”许太后迟疑片刻,道:“哀家自有思量。”
许太后跟许家已愈发生疏,许大夫人不敢多问,连忙感恩戴德地行礼告退。
等许大夫人一走,福秋就来替许太后按压穴位:“您既要操心淑真长公主的婚事,还要操心许大姑娘的婚事,千万要保重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