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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下叫过“姑父”的男人,便只是一副既尊且敬,为着这话而惭愧惶恐的神色:“小人不敢。”
陛下缓缓坐直了身,也重新恢复了帝王该有的威势,却是又径直吩咐道:“你已是六品的总管内官,却还日日挤在西侧所,也不像话,南边的景巷,本就是前朝太监内宅,离宫里也近,你且自个去挑一处院子收拾,日后下值,便搬过去住。”
前朝之时,阉宦势大,那时内官的顶头也并非苏瑾这御前大总管的六品,乃是司礼掌印太监,位同三品大员,非但可管宫中事务,便连朝中政务都能诸多,最为嚣张之时,甚至有被称内相,常有把持朝政,祸乱朝纲之举。
也正是因有前朝这般的前车之鉴,本朝才又对内官诸多限制,那曾经几乎为阉党聚集之地的景巷自然也是改为了正经的官员宅邸,自本朝起,在内官里,也就寥寥几个极得主子看重的老宫人,因外头再无亲人照料,得以赏了宅子在景巷养老。
“陛下,这……”苏瑾这一次是当真有些震惊,只摇头道:“这不合规矩。”
陛下却只揉着额角并不理会他这推辞,只是又接着道:“那个宫女,日后也莫叫朕在乾德殿里看见她,随你安置到旁的地方去,偏远些,挨着兴隆门,日后出入也方便些。”
陛下的这话,几乎便是认下了他与惠明的关系,甚至还因此赐下了景巷的宅院,言下之意,是他只要不在宫中明目张胆的传的众人皆知,私下里便几乎可与惠明在景巷里同进同出,做一对光明正大的对食夫妻。
苏瑾微微一顿,却也只是瞬息功夫,便叫自己从这美好的几乎叫他沉溺的幻想回过神来,三分真心,七分作伪,恰到好处的带着满面的震惊感激之色,又是恭恭敬敬的将将头磕到了地上:“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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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苏瑾在暖阁之内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在御前应对之时,远远的守在宫门口的惠明,却是遇上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来人。
“宋惠明!”惠明闻声回头,听到的便是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的尖刻声音:“将苏公公害到这般田地,你竟有脸在这站着?怎么,是还等着苏公公反过来救你不成?”
说熟悉,是这声音明显是惠明这些日子日日听着的,说陌生,是一向温顺柔婉的魏氏,还从来未在人间说过这般阴厉恶毒的话语。
惠明看见出现在她面前的魏氏与红云两人,心口却只被怒火烧的灼人,前后两辈子,她还当真从未对任何一个人生出过这般的恨意!
叫红云拿着滑石粉陷害她且罢了,可若不是魏氏心思歹毒,闹出这样的事,又如何会牵连出她与苏公公的流言,连累了苏公公的前途性命?
耳听着魏氏竟还在一句一句,越说越是过分,惠明冷声打断了她:“那依你的意思,我此刻该如何?”
魏氏的面色几乎露出几分癫狂:“我若是你,这会儿便出去寻个井口一头扎进去,以死明志,任谁都知道你是清清白白的!与苏总管毫无干系!”
“不,你不会。”听着魏氏这般不要脸的话,惠明却几乎被气笑了出来,她脊背挺直,猛地上前一步,冷声道:“若我一死便当真能能叫苏公公一世安乐,我死的绝无二话,可是若是你,你却决计舍不下自己的性命!”
魏氏压低了声音:“你懂个什么!他刚到御前,我便对他处处照顾,诸多提携,我们多年的情分,若非有你,我们早已……”
“这才不是当真在意!魏君眉,当真在意一个人,是想叫他平安喜乐,是想要叫他过的好,你若是当真这般在意喜欢苏公公,当初便不会在乾德殿里散布我与苏公公的传言,之后也不会在私下对我处处为难,面上反还欺哄苏公公,今日更不会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来意图害我性命。”
只是不待魏氏说罢,惠明便已径直打断了她,她一字一句,说出的话语只如一道道的利剑般冷光逼人:“不,这不是在意,这只是自私下作,若你当真这般在意苏公公,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苏公公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到了这时,惠明心里也早已将前事想到清清楚楚——
她的确是苏公公调来御前的不假,可这管事上峰调任宫人,理由有许多种,或是同乡,或是旧识,或是受人之托,或者甚至就是单纯瞧着顺眼,想要提拔几个亲信。
苏公公素来自持,又并没有好色的名声,即便调了她来御前,也并没有必然便是对食的道理,可偏偏,她刚到乾德殿才不过半日,她攀附苏公公做对食往上爬的名声便已是传的众人皆知。
她自个从未多嘴,苏公公的为人,也更不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她当时懵懵懂懂,此刻想来,有本事,又有理由传出这般流言的人,也就只剩下一个魏姑姑无误。若不是有魏氏在后头的这许多手段,她前后两世,不会被众人疏远孤立,更不会叫她在上辈子误会了苏公公,更重要的,是若没有这样的流言,即便上次她与贤妃娘娘说了是由苏公公调至御前,贤妃也不会就这般断然认定她与苏公公已有私情,自然也不会再方才宫宴上说出那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