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林立文画出来的碾米图纸，直到初六才交于林老二，让他帮忙制作。
主要是这边的习俗，把初五也叫做破五，意思就是家里有做工的，做生意的……都要过了初五才能动工。
村里人就瞧见，林家人拿着锄头去挖土了。
“大郎，可是家里要垒灶台还是修建什么？”有人瞧见后，一边问着，一边就上前来抢过林立文的锄头，要与他帮忙。
连着好多天没动弹，今日特意想活动一下的林立文，哭笑不得的看着非要帮他忙的村里人，解释道：“不是要修建什么，是我要制一个碾米的物件。”
除夕那日受到林立泽割青草的影响，林立文又想到了饲料的问题。
之前家里只喂养一头猪，且又是在各类瓜果蔬菜俱成熟的秋季，所以那时候的林立文从没担心过饲料上的问题。
可如今家里六头猪仔，两头小牛犊，甚至待开春后，王县令还会再使人送来两头猪仔……在饲料上的消耗，往后必然是一个大数目。
虽说现在林立文是想出了古法榨油的法子，来与村民们换取豆渣。可油这玩意，在这时候还是个奢侈东西，村民们几乎每年也就在年底前榨上这一次油。
也就是说，林立文用这办法跟村民们换取豆渣，一年到头也就可能只有这么一次。
那么饲料这一块，仍旧是个大问题啊。
这时，林立文想到了碾米机。
须知不仅豆渣是个很好的饲料，米糠也是啊！
现代化那种自动碾米机他是没法做出来，可是比这里世人常用来碾米的石对窝（注1）要好使一些的碾米工具，还是难不倒他林立文的。
所以只要他能制作出一台好使一些的碾米机，让大家用每次碾米中的一部分米糠来换取免费使用，那么饲料的问题不就彻底解决了么？
林立文想出来的这碾米物件，学名叫谷砻。在《王祯农书》中便记载了这一物件，说它能一日破谷四十斛，且破谷还不损米。（注2）
谷砻制作起来难度并不算大，最要紧的是制作材料易得。只需要用到竹子，泥土，以及木头这三样就可以。
在谷砻做好后，又晾了几日，等上面的那些泥土彻底干了后，林家便开始用谷砻给村里人碾米，来换取一定的米糠。
村民们在亲眼瞧见过谷砻碾米的效果后，立刻便舍弃了家里的石对窝，一个个的担着稻谷跑林家去碾米了。
虽说去往林家碾米，林家要收取一部分的米糠。可一来他们收取的量并不大，二来便是因为这时候大家用的石对窝在碾米时，耗时耗力且不说，最关键的便是破谷时，米也易被捣碎。可林家做的谷砻里面破米借助的是竹木做成的密齿来与稻谷摩擦，从而才能达到破谷不损米的效果。
而且用谷砻碾起米来，速度也比石对窝要快捷许多。
便是一些外乡人听闻了消息后，也挑着谷子跑来林家碾米了。
这样一来，即便林家每次碾米收取米糠的量不大，可架不住来碾米的人众多。毕竟米跟油不一样，油对老百姓来讲还属于奢侈品，大家使用的量少。可米再是如何少食，它也是这时候人们的主食。
于是林立文便再不需要为家里的那些家畜们的主食所担忧了，可以安安心心的种他的地了。
对林立文来说，养殖这事得做，但却不是眼下最要紧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提高粮食产量。而提高粮食产量不外乎三种办法，第一种便是开源，就是开垦更多的荒地用于种植和提高大家地里劳作的效率。这第二是改良粮种和制作出良好的肥料，让亩产量增加。至于最后的第三种办法，就是找寻新的高产粮食品种出来。
但后面的那两种办法绝对不是他短时间内能做起来的，因此林立文便只能先把第一种做好。那就是制作出各种比现阶段更好使的农具，让种地变得能更轻松和快捷一些。
眼下一晃就过了年，逐渐进入春季，又到了一年种植的开始。
“大郎，你这衣裳多穿点……别瞧着今日天气热，但这热是闷热，只怕明后日就要下雨。到那时，天气一准变凉。”一早上，林周氏就对着他絮絮叨叨。
“娘，我会注意的。”林立文一面应着，一面问道：“我爷我爹还有我二叔他们呢？”
林周氏：“在屋后给人拿谷砻碾米呢！”
林立文：“那我去寻他们。”
他们不是一直惦记着那三十亩荒地还未开垦么？现在便是到了可以开垦的时间了！
第31章 火耕水耨
自打谷砻做出来后，林家后院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紧挨着猪圈那一片的空地，被林家又用木头新搭建起了一个草棚，是专门做来碾米的地方。
这年头地广人稀，因此草棚修建的很是宽敞。草棚里放着碾米的农具谷砻，林老头和林老大，林老二也都在那，还有几个担着谷子前来碾米的村民们……这么多人挤在那，也未觉得多拥挤。
“大郎来啦！”
林立文才刚靠近，立刻就有村民瞧见了，笑着与他打招呼。
“五叔早上好。”林立文也笑着回完招呼，随后目光看向了正在一边用谷砻与大家碾米，一边讲解使用方法的林老头他们。
这事也是林立文提醒的。
谷砻既然只收取一点米糠就能免费使用，那它就如之前的古法榨油一样，林立文不可能让自家人一味的去给大家做义务服务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教会村里人如何使用谷砻，待学会后，以后就让自己来。
“爷，爹，二叔！”
一直到林老头他们对着大家把方法讲解清楚后，让旁边的村民自己上手去碾米时，林立文这才上前一步，与他们说了他准备要开垦那三十亩的荒地的事。
“那些地到开垦的时候了？”大概是时间拖得太久，林老头乍一听还有点难以置信。
林老大和林老二也用差不多的眼神看了过来。
林立文见着有点想笑，心里也知晓家里人一直惦记着那三十亩荒地开垦的事，便忙说道：“嗯，我瞧着今日这天气就很适合开垦。”
“今日天气不错？”林老头听着，疑惑的抬头看了看草棚外的天空。
只见天色略阴沉，一丝太阳也无不说，给人的感觉也很是闷热。过去以往的经验也告诉林老头，他敢说，就这样的天气，明后日十有八九得下雨！要是快的话，这雨今晚就要落下来！因此也弄得他很是糊涂，实在没法理解就这样的天气，他家大郎居然还说不错？
“爷，我想今日就把那三十亩荒地的草一并整理完，故还需要你们去与乡亲们说一声，看看谁家今日有空，请三五人与我帮忙。”林立文又说道。
林老头点头：“行，待吃完朝食，我就和你爹去村里帮你请人。”
“那二叔随我一起上山一趟，砍点枞树枝吧。”林立文又说道。
“你砍枞树枝做什么？你要用的话，家里还有好多。”林老头不解的问道。
要说拿来做柴火，可去年山地开荒那二十亩地时，村民们便帮着他们把清理出来的那些能做柴火烧的枯树枝什么的都弄回来了，自家虽说烧了一冬，但依旧还未烧完呢！
至于枞树枝，自家以前砍了不少，也还没用完。
林立文一听就知晓林老头误会了，忙解释道：“爷，我不是砍来做柴火用的……我这次要的是带枞树叶的那种！”
当地虽春夏秋冬四季较明显，冬日偶尔也会下一两场小雪，可整体来讲，其位置优点类似于林立文前世国内的偏南方地区。
所以纵使如今还在春日里，大部分的枞树枝上枞树叶依旧青翠。
林立文要的便是那些带着青翠树叶，且枝叶饱满的枞树枝。
“哦，那你让你二叔帮你砍吧。”林老头听完林立文的解释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因着林立文想出了几样好使的开荒农具，在村民们争抢着试用后，便把山地那二十亩的荒地给开垦完了，以至于村里还有许多人欠着他家的人情，说好了待他家开荒要来帮忙的。而眼下虽说已经开春，但到底还在正月里头，地里需要忙活的事并不多，因此林老头带上林老大上村里走了那么两三户人家，就把今日愿意来帮忙的人喊齐了不说，另外一些听闻了消息的村民们，竟也跑到林家来说想帮忙。
于是等到林家朝食吃完准备前往荒地开垦时，家里竟挤满了说要来帮他们开垦荒地的村民们。
家里有事，村民们主动愿意来帮忙，对林立文来讲绝对是一件好事。
“多谢乡亲们的一番好意，前来与我家帮忙。”林立文先对着大家道谢，随后说道：“只今日我家确实用不着这么多人手……不过大家要是愿意的话，可与我一块去地里瞧瞧……”
这话可算是戳中一部分村民们的心思了。
他们主动跑来林家说要帮忙，除了感念林立文制出那些好使农具的恩情，也不免怀抱着想看看林家大郎到底是如何开垦荒地的小心思。
这段时日以来，大家也深刻见识到了林家大郎在农事上的天赋了。这就越发让众人认定，如他这般脑子聪慧的人，那三十亩荒地一直不动，必然是有别的好使的法子。
若他们能亲眼瞧瞧，没准也能学上几分。那可一定能比他们自己去开垦荒地，要来得轻省又快捷许多。
于是这一日，往年还继续窝在家里休憩的村民们。听闻林家大郎要开垦新的荒地了，一个个的神情兴奋的跟随着在林立文的身后，浩浩荡荡的行走在去往荒地的马路上。
其中一些村民手里还有帮着林家或是帮拿着钐镰，或是刚割下来还带着绿绿的枞树叶的枞树枝……
到了目的地后，林立文找来先前林老头他们上门请过的那几个汉子，让他们拿着钐镰来与自家帮忙。
原本林立文也想亲自动手的，但是村民们都跟林家众人一样，好似都认定他过去是在学堂念书，未曾下过什么地，辛苦劳作过……一个个的就都在那里说：“大郎你别动手！你是用脑子干活的……你告诉我们怎么做，地里这些活让我们来就行！”
这让前辈子从小就是农村长大，没少帮着父母干活，后面还念了农业大学，更是在大学毕业后回乡在地里又搞过十年种植的林立文：“……”
行吧，不让他动手就暂时不动了。
于是林立文只能交代他们：“用不着太往里面去割，大家只需要把荒地最外面的那三尺左右的荒草割干净就行……”
这边的荒地最大的问题是缺水，但地势平整，且几乎连成一片。
林老头他们和村里来帮忙的那几个汉子虽不知晓林立文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只花费了少许的时间，就把林家那三十亩荒地的最外面一层三尺左右的荒草给割掉了。
“大郎，接下来怎么做？”割完荒草后，林老头来问他。
林立文这时又拿出火种和那些枞树枝，边分与之前帮他割荒草的几个汉子，边说道：“接下来劳烦你们帮忙分处点燃割下来的那些荒草……若见着火苗欲要烧至别处，便用这些枞树枝将之扑灭！”
“大郎这是要放火直接烧了那些荒草？”
到了这会，村民们也全都看明白林立文的想法了。
之后随着几个汉子拿火苗点燃荒草，原本的那一片荒草顿时便被火苗一步步逐渐燃烧了个干净，只化成一缕缕的烟雾和残存在地上的一层灰色灰烬。
要说这法子有用吗？对于杂草丛生的荒地，确实是极为省时省力的一种法子。毕竟人力再快，农具再好使，也比不上放上一把大火，将其直接烧掉。
此刻村民们也不由得感叹，这么简单的法子，他们怎么没想出来呢？
但火烧荒草的好处，绝对不止省时省力这一个。若只是为着这一点省力，林立文也用不着拖到现在才来弄这些荒地了。
“之前我便与大家说过，燃烧过后的草木灰，烧土等，都是极好的肥料……”林立文与大家解释道：“且我观天色，今晚或是最迟明早，便有春雨将至……”
这种耕田肥地的办法便叫火耕流种，也叫火耕水耨。（注1）
而这一片荒地远离河源，引水过来必然是一大工程。林立文便只能选在春季，即将下雨之前，将荒地里的这些荒草引火烧烬后，再等之后马上就要到来的春雨落下，将这些草木灰和烧土的肥力锁进地里。
仔细的与众人解释一番后，林立文又叮嘱他们：“这法子只适合地势开阔的荒地，且大家使用之前，也请如我这般做好灭火准备。”说完又十分严肃的说道：“若是之前的山地，大家可切记，万万不能使用这法子，以免操作不当，造成火灾，重则丧命！”
大火烧山带来的危害可不小，破坏生态平衡是一方面，一个不当，还会闹出人命来！这也是之前在开垦山地那边的荒地时，林立文不去使用这法子的主要原因。
而且这年头灭火全靠人力，一旦出现火灾将会更危险。但好在的是，正是因为如此，村民们对火患的意识也因此格外的高。比如之前林立文想出来的烧土堆的制肥法子，一开始他也担心过大家会不会处理不当，怕闹成火灾。因此那段时间林立文没少过去巡查，但后面他发现，村民们在烧制时很是注意，这才渐渐的没再过去了。
此刻村民们听了林立文的叮嘱，也一个个的在那表示：“大郎放心，这一点我们会格外注意的……”
如林立文预料的一般，当天晚上便下起了雨水。
这场春雨虽下的不算多大，但在时间上却较长，缠缠绵绵的下了足足有两日，方才停歇下来。
在雨停下来的这天，一些村民们还特意跑去地里瞧了瞧。只见烧制过后的贫瘠荒地，在被这场春雨滋润了一番后，地里果然瞧着肥硕了些。
虽依旧比不上大家种植的那些旱地，但眼下瞧着确是可以将之开垦一番，然后在上面进行种植了。纵使这地日后的收成不如那些耕熟的好地，可不同的是，这一类的荒地数量足够多啊！收成质量上比不上，数量上却是可以弥补的！
“大郎果真聪慧！”有人当即忍不住赞叹道。
这下子顿时就有不少村民们跟着动心，想要学着林立文这般来开垦荒地了。
而这一日，林老头也在等雨停后，去往那些荒地里一瞧，回来也想要找林立文商量一下，自家是不是赶紧再去找林里正，多登记一些荒地来开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