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第37章、黑西装【大修】
仪式结束后徐质初回到酒店。
守在客厅的人见到她忙站起来简要汇报了一遍进展与医嘱,她轻点头,对方恭敬问了遍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得到否定答复后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她放轻脚步走进卧室,床上的人正不太安稳地睡着,平日的俊冷面庞透着憔悴病态,眉头隐隐拧着,整个身体裹在被子里,只有一条手臂露在外面,睡衣袖口像衬衫一样严丝合缝挽起了一节,很像是徐经野的作风。
徐质初站在门前看了他片刻后走近床边椅子坐了下来。她扫了眼床头柜上的药瓶,盖子是虚掩着的,她单手轻轻拧好揣进了外套口袋,抬头看了看挂在架子上的药水,一瓶已经空掉,另一瓶也即将见底。
看来今天给徐总拔针的重任落到了她头上。她这么想着,视线漫不经心沿着输液管往下,直到他泛青的苍白手背上。
她略微倾身,垂眸盯着他线条分明的手,有些出神。她想到原本这只手应该出现在今天的新闻里的,剪彩的时候还会给它一个近距离特写,这一刻它陪着它的主人一起受罪,全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那一晚两人喝酒之后,是她开的窗,也是她换的药。她将一切都算进了计划之内,包括秦跃找来的医生,包括徐经野借着病的颐指气使,也包括他对她毫无防备的信任。
一直以来她都自认是个善恶边界模糊的人,她从不排斥做一个利己的坏人,但倘若那个对象是他,她还是无法做到泰然。
前天晚上他俯在她身后低声说喜欢她时,黑暗中她的心脏在挣扎中暗暗乱了拍。愧疚心驱使她这两天接受着他接连的无理请求,她想尽力补偿给他更多,可她又不敢去面对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一次他是在她睡着时说出了口,如果下一次他在她面前说出来,她该怎么办?
徐质初怔然望着他手背上的针孔出神,直到纤细输液管里回流了一截暗红血液,她才恍然这一瓶药空了,手忙脚乱撕开胶布拔下了针头。
拿棉球压住了针孔的血,她紧张抬脸观察他的反应,好在他没有醒,只是略微吃痛拧了拧眉,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她悬着的心半落地,赶紧把他的手臂塞回了被子里,接着站起来把药瓶和注射器都扔了出去销毁罪证。
回来后徐质初呆呆坐在椅子上,双重歉疚下,余悸又难安。
半天也没能抑制住自我谴责,她悄悄掀开他被子一角想再看看他的手是不是已经淤青起来,可这片刻的功夫他却换了个睡姿,原本她放在床边的胳膊被他挪到了身前。她捏着被角停了停,小心将被子掀得更开,又担心他着凉不敢掀得太高,俯身凝神细看着他手背的状况,但光线实在有些暗,她凝起眉,身体越俯越低,鼻息间他的温度也越来越强烈。就在她酸着胳膊即将成功之时,一道熟悉的声线突然暗哑响起:
“徐质初,你在干什么?”
***
徐质初举着被子僵住,目光定在他渗出了血的手背上。她的鼻尖离他的手不到一掌的距离,他的手搭在腹部,指尖再往下一点就是——
氛围有片瞬死寂。
她猛地扔了被子坐得端端正正,耳后隐隐烧了起来。床上的人静静盯着她的脸看,那清明目光无异于凌迟,她微启了启唇,强作镇定:“我看看你的针孔还有没有流血。”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脸色很淡,叫人永远辨不出他是戏谑还是训话:“你自己听这个理由觉不觉得荒谬?”
“不觉得。”她坚持披住平静伪装,生硬岔开话题,“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不觉得。”他气定神闲模仿着她的腔调,淡淡道,“一睁开眼发现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要害部位,我好得了吗?”
“……”面前人的俏脸又粉又僵,憋了半天,才别开脸闷声反驳,“我没有。”
一早醒来就有猫逗的感觉神清气爽,徐经野从她脸上收起视线,眸底淌过一瞬轻不可闻笑意。他抬起来左手看了看,手背上的胶布果然渗了点血出来,针孔旁也泛青肿了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压了一会儿,扯下来胶布扔到一旁,瞥她一眼,淡声质问:“你怎么拔的针?不会是因为看得太专心,药打没了也没注意到吧?”
徐质初站起身,心虚维持着镇静:“我只是动作不太娴熟。你先休息吧,我去收拾行李了。”
“等一下。”身后的人低声叫住她,“晚上跟我去参加宴会,结束后一起回北京。”
她停住脚步回头,不假思索拒绝:“我就不参加了吧。”
那个宴会算是这场仪式的后续,会邀请多方的合作方跟媒体参与。她不擅长这种社交场,况且今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她不想再浪费精力面对觥筹交错,更不想再继续面对他——可面前的人显jsg然不这么想。
“我生病了,喝不了酒。”徐经野淡淡瞟她一眼,“你上午刚替我剪了彩,正好下午再替我挡酒。”
徐质初一怔,慎重摇头:“我的酒量恐怕胜任不了。”
他淡声宽解:“象征性的喝两杯就够了。这只是个社交性质的晚宴,又不是真正谈生意的酒局。”
她踌躇思索着拒绝的理由,刚要启唇,眼前的人先一步截断:“你之后不是想参与这个项目吗?我不带着你露面一次,怎么让他们都认得你?”
徐质初看着他的脸,心里默默权衡着利弊。如他所言,“徐小姐”的名头也并不是真的镀着金,外人虽然都对徐家人尊着敬着,可在真的涉及到利害关系时,今天章经理那副怀疑态度才是真相。她若想在徐氏加码自己的身价,“徐总”确实是最迅速权威的捷径。
狐假虎威虽然可耻,但是有用。狐狸禁不住诱惑有一瞬动摇,老虎敏锐捕捉到她尾巴悄悄摇了,抬抬下巴命令:“去把睡衣给我拿过来。”
徐质初走着神儿,蹙眉看向他身上:“你现在穿的是什么?”
“昨晚的睡衣。”他平静看着她,淡定提醒,“被你偷窥的睡衣。”
“……”
徐质初抿着唇转身就走。她看见沙发上酒店送来的衣服,拽起来上面两件走回卧室门前恨恨甩到了床上。
床上的人一派淡然,无视她的脸色,一边解着扣子一边继续吩咐:“给我定餐,十五分钟内和温水一起放到餐桌上。”
“…………”
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摔上。隔着层门板徐经野都能想象到外面的猫有多炸毛,摇摇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点脾气好,他想。他乐意看她跟他耍性子,她不耍性子他怎么惯着她。
他不惯坏她的话,她又怎么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呢。
换好衣服,徐经野洗漱后走出卧室。
外面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水杯和餐具,他瞟一眼墙上的时钟,刚好十五分钟,转头又看向沙发上的人。她正在打游戏,许是穿了正装的缘故,人也坐得板正。他很少见她这样打扮,新鲜之余一是觉得她穿这种成熟的风格也好看,二是觉得她是真的长大了。
他记得她以前上学时常穿鲜亮的颜色,粉红,米白,鹅黄,款式也全都是小姑娘的,大街上看到别人穿他觉得又土又幼稚,可看见她穿他只觉得可爱,尤其冬天时她远远朝着他小跑过来的时候,那么小一只又圆滚滚的,就像只手办,那种他想永久私人珍藏的手办。
徐经野从她的脸上收起来渐黯视线,垂眸喝了口汤,味道寡又淡,病人专供的味道。
一局游戏结束,沙发上的人抬手揉了揉脖子,抬眼间对上他再次投过来的目光。她显然还没消气,唇颊的线条是绷着的。他想象着她刚刚也是这样气鼓鼓地压低声音嘱咐对方清淡一点,唇角不自觉放松起来,终于被她抓到一次现行:“你笑什么?”
徐经野望她一眼,不否认,也不解释:“下午给你约了造型师。”
徐质初被他审视打量的不悦感更重:“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你这套衣服已经上过镜了,晚上再露面的时候得再换一身儿。”他顿了少顷,漫不经意淡声道,“这次可以试试鲜艳的颜色。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粉色吗?”
徐质初轻轻拧眉看他,抱起了手臂,没有回应。
她还是觉得恼,恼他总能精准拿捏到她的痛点要挟得她只能被动跟着他走。这种心态持续到当造型师拉出来一排衣服给她选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较劲得像是叛逆期,在一片五彩斑斓中伸手点了点:“那件深灰的。”
小助理走过去拿衣服,一旁的造型师柔声恭维着:“徐小姐眼光真好,这件连衣裙是c品牌的春夏高定新款,也是今早刚送到我们工作室的。您看看要不要再选一件浅色的,对比试一下呢?”
“这件就可以。”徐质初站起身走进试衣间,想想又转回身,“黑色那件也给我试一下吧。”
“好的,徐小姐。”
选好礼服,徐质初靠在椅子上阖着眼昏昏欲睡,发型师和化妆师围着她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着。最终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半边,司机来接她去宴会厅,她一路提着裙摆正襟危坐,繁复的耳环坠得耳垂隐隐发痛,也将她脸色衬得清泠泠的不快。
徐经野打开车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身长裙,款式并不复杂,剪裁完美修饰着比例。裙子的腰身上用暗线绣着玫瑰,背后是深v的设计,被她的长卷发若隐若现挡住,露出来的白皙在夜色里影影绰绰宛如月光,令人想要接近,又叫人不敢亵渎。
他喉结轻动,俯身递出手给她,同时瞟向她脚上的高跟鞋,下意识想说小心点,可当指腹捏住她的滑腻手腕时,已到唇边的嘱咐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夸赞:“很漂亮。”
徐质初弯着身下车,耳廓因为他靠近的低沉声线而有些热。她一只手拿着手包,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走下车站稳。宴会厅门前的玻璃上清晰映出两人的倒影,黑西装与黑裙子,合拍又登对。
徐质初盯着他的影子看,忽然迟钝后觉出不对。
他明知道自己会穿黑色,更知道她今天心气儿不顺不会听他的话,如果她真的如他所“愿”选了粉裙子,那此刻这瞬画面势必格格不入。
她狐疑抬脸看向他,他若无其事握住了她的手,漆黑眸底似笑非笑,她恼得挣他的手,被他攥紧了扣进掌心里拖着往前走。
她咬咬唇,暗暗拿指甲抠他。他全然不在意,眸里的璀璨笑意越来越深,直至在进门时松开她,露出手心被她抓出来的月牙,淡淡问:“属猫的你?”
小猫冷冷嗔他一眼,擦着他的肩快步走进厅门。徐经野手插进口袋沉眸望着她的清窈背影,片刻之后,无声笑了下,抬脚跟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徐总(骄傲):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苑苑(微笑):别说了,来吃药吧~
第38章、甜蛋糕【大修】
作为跟在徐经野身侧的生面孔,这一路徐质初没少引来视线。虽然她上午在仪式上亮过相,但仍有不少没参加的人不认识她,不熟的人默默小声互相询问,相熟的直接端酒笑着走了上来:“徐总,这位是?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徐质初不习惯被这样关注,摆出张社交化的微笑面孔保持安静矜持。身旁的人低眸望她一眼,沉淡开腔:“我妹妹,徐质初。”
“原来是徐小姐啊,百闻不如一见。”
面前是个年纪跟徐经野相仿的年轻男人,略显浮夸地恭维着:“这么有能力又这么漂亮,徐总怎么才舍得把带她出来?”
徐经野端着杯子跟他浅浅碰了下,语调意味不明:“她以前在负责家里别的事情,以后在我身边的时间会多一些。”
“那咱们以后也会经常见到,徐小姐。”那人说着把笑脸调向了徐质初。她礼貌笑笑,淡漠客套着:“多多关照。”
男人爽亮应声:“一定,一定,哈哈!”
颔首作别后,两人走近人少的角落。徐经野低声说起刚刚的人:“我高中同学。你应该见过,没印象吗?”
徐质初抱着手臂,淡漠回:“你高中的时候,跟我还不熟。”
身侧的人蓦然笑了出来,问她:“徐质初,那天你被周宁撵出病房时也是这么伶牙俐齿吗?”
徐质初淡淡睨他一眼:“我理亏,还敢伶牙俐齿。”
他意味深长盯着她的脸,片刻,玩味问:“跟我你就不理亏了?”
她心里倏而沉了沉,脸上作着毫无迟疑的镇定状:“跟你我为什么理亏?”
空气沉寂凝了瞬。两个人互相暗暗试探后又各自退开缄默,仿佛刚才进门前的暧昧把戏都是幻境。
徐质初垂眸轻咬着杯沿,狭长眼眸里晦暗不明。从前天晚上徐经野把话摊开起,这两天相处下来,她依旧揣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说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他后来的表现又似乎全然忘记了这件事。他说想和她在一起,可他之后又再没有提起来过这个话题。他说怀疑她,又说喜欢她,搅得她心脏惊天地覆,却又全无下文,仿佛那些都只是那晚他的一句玩笑话。
今天他打针时她坐在床边看了他长久,目光沿着他的眉眼到额头,掠过的弧度像是弯刃,似乎只要再凌厉一点,就能剖开皮肉窥见他的真实意念。
当这个荒诞幻想闪现在脑海里时,她向后靠进了椅子里,自嘲摇摇头,终于承认自己还是没有他的修为。
她自诩不算是个容易外露情绪的人,可在他面前仍旧轻易相形见绌。那一瞬间她冷静下来忽然想明白了这道困扰着她的难题,其实非常好解,不jsg必执着于寻找论证在这二者中非黑即白地选出其一,怀疑与喜欢本质上并不矛盾。
或者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只要他不觉得矛盾,那矛盾的人就是她。
这个认知浮现之后她不禁在心里认证,这也很是徐经野的作风,不仅看不透,而且还很狡猾。甩了手明牌后时不时地暧昧逼近,让她忌惮于他,又让她无路可退,在他面前十足被动。
徐质初沉眸放下手里的酒杯,侧过脸微微歪头想解救沉重的耳垂。身旁的人看出她的意思,绅士抬手撩起她耳侧的头发,有一小缕勾缠到了耳环上的珍珠,他好耐心地垂眼等着她解开,片刻后正要抬起手帮她,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娇柔女声:“经野哥!”
两人同时停住动作,回过了身。
***
来人是一对父女,男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比徐锦山还要年长些,着一身浅灰的休闲装,乍一看是慈眉善目的长辈但眉宇间又深深刻着久经商场的犀利,令人不自觉地恭敬。女孩儿则像是个大学生,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一手拎着亮闪闪的小挎包,另一只手挎在父亲胳膊上,笑着撒娇的语调自然又熟络:“你怎么才来呀经野哥,主人迟到是不是也应该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