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辉煌

    有时老金独自喝着酒，也会想起曾经的辉煌。想当初，自己是何等荣耀地被招进厂子当工人。

    道路上前后十几辆大卡车敲锣打鼓地开进厂区，卡车上每一位新招来的工人胸前都斜跨着一朵大红花。能进入这个大厂给国家做贡献，心情是怎样的激动！

    这个企业是“一五”期间国家重点建设的全国六大纺织工业基地之一。

    妻子善芳是从县城招进厂当工人的。

    老金和善芳结婚后，厂子给分了住房。俩口的工资加起来也有六七十元，除了养活小家，还能给农村的老娘寄一些，每月还会有结余。上班没多久，老金给自己买了块上海手表，走到哪儿，总是抬抬手腕有意无意地炫耀下自己的手表。

    那时老金的妹妹在城中村住着，屋后除了一小块儿自留地种点蔬菜，几乎没有收入。经常会来老金家蹭吃蹭喝。走时，老金还大方地给妹子带些紧缺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妹子是很羡慕哥嫂在这样的大厂子工作的。

    老金还有个二姐，在城里有间门面房，但那时政策还不支持个体生意，二姐的生活也很艰难。常来老金这儿得些实惠也是有的。

    纺织企业女工的工作要繁重得多。善芳上着四班三运转的工作，夜班从凌晨干到早上八点。

    几年后，他们有了第一个女儿金莎。工厂活多不能缺人手，善芳只休了一月的产假。就回工厂上了班。每个班有两次回家给孩子喂奶的时间。善芳都是急匆匆回，急匆匆走。

    隔了两三年，善芳又生下了儿子荣利。老金自是很欢喜，这下儿女都有了。自己和善芳都有工作，小家日子过得滋润，时常也喝一些小酒。每天，家门口路过牵羊的农妇，老金也会买上一缸子的羊奶，让善芳给烧开了，独自慢悠悠地喝着。

    那时，善芳年轻能干，老金脾气并不似现在这般暴躁。善芳在车间的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只要走进机器轰鸣的车间，就一刻儿也闲不下来。

    善芳所在的车间是生产第四道工序，要把粗的棉条纺成细的纱，要保证纱的质量，必须一刻不停地巡视机器上经过的纱有无断头，如果有，就要立即接上。因此整个班都是从这头走到那头，一个班下来，甚至要走二三十公里的路。

    车间每年都举行技术比武，接线头的速度和质量都是考核内容，从比武中评先进，评技术标兵。相当出色的还要上报市里，省里评劳动模范。

    善芳在技术上一直不出色，所以二十多年里一直是个普通的工人。

    按道理，有了一儿一女应该知足了。但老金还是想再要个儿子，谁知，三年后，善芳又生了女儿。

    老金见是个丫头，就不怎么正眼看她。善芳要工作，还要给一大家子做饭，要照顾年幼的儿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二女儿金玉，没养几个月就被老金送回了老家撇给了老娘。

    这几年，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孩子多了，生活负担大，送回老家的孩子，还得给生活费。

    那时候，生活物资匮乏，很多东西要凭票购买，买粮凭粮票，买布凭布票 ，买肉要肉票……每户每年只分到为数不多的购买份额。

    为了吃饱肚子和养活孩子。善芳工余还同姐妹们跑出好几里到白鹿原上，像梁秋燕那样“手提着竹篮篮又拿着铁铲铲，把呀把野菜剜。”拾包谷、捡豆子、拾麦穗、倒红苕来补充家用。

    老家农忙时，老金也回老家扫些麦子带回来。老金还有一门特殊的手艺，会裁缝。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都是自己裁自己做，老金的手艺是邻居们都称道的。有时，也会给邻居帮个忙，做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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