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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从这一天开始,兰香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进去。窦嬷嬷在房外听见兰香公主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唱起摇篮曲,心痛的唉声叹气,默默对着窗棂流着泪。为了哄兰香吃饭,窦嬷嬷总是边敲门边学着孩子的叫声:

    “娘,女儿肚子饿了,要吃饭!”

    兰香听到这个声音,才会一脸慈爱地把门打开,放窦嬷嬷进去。

    楼小梅最近的时间,也几乎都待在了将军府。因为他自己的内疚,和忆雪的不停劝导。兰香公主虽然心痛的神智有些恍惚,对楼小梅却是记得的。每当兰香公主看到楼小梅站在房外时,总会一脸惊喜又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去,说出的话像蚊子叫那样微不可闻:

    “驸马!你回来啦!让兰香服侍你更衣!来……”

    然后,一手轻轻牵起楼小梅的衣袖,牵楼小梅进房,为楼小梅温柔地更衣。这样的事情每天反复,兰香公主的精神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楼小梅便为兰香公主请来了大夫,谁知兰香公主每次都把大夫打跑,用公主的架势大声斥责道:

    “哪来的骗子!本公主好得很N时需要看大夫了!”

    不过,如果是楼小梅陪着大夫一起进来,让大夫给兰香公主诊脉时,兰香公主就会十分地温柔,十分地乖顺,乖乖伸出皓腕,往大夫搭脉。这样诊了很多次,大夫都说肝火过旺,郁结伤心,喝几幅汤药就没事了。但兰香公主一看到窦嬷嬷端来的汤药,就捂着鼻子躲到一边,

    “嬷嬷!那些太医都在骗兰香呢!这些药不能喝!”

    窦嬷嬷见兰香公主变成这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心疼的每每背过身去,默默流着眼泪。窦嬷嬷没有办法,知道兰香现在只听得进楼小梅一个人的话,就请楼小梅喂兰香公主喝药。兰香公主只要楼小梅一来自己房中,遑论是要喂她喝药,对楼小梅的一切话都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不过,当楼小梅在兰香公主房中待了一个时辰后,兰香总会起身为楼小梅拿来出外穿的锦袍,替楼小梅换上,口中依依不舍地说:

    “驸马,早去早回,兰香,等你……”

    说完,就娇羞不已地低下了头去。

    楼小梅问过大夫,大夫说,兰香公主这是精神受到刺激后,下意识地忘掉了让她不开心的事,记住让她开心的事。

    晚上,楼小梅一般不去兰香公主房中,兰香公主却每每打开门,站在门中央,抬目遥望。等了许久许久,都没等到楼小梅时,兰香公主总会焦急地问窦嬷嬷:

    “嬷嬷,是兰香不美吗?驸马不喜欢兰香了吗?”

    窦嬷嬷流着泪,将兰香楼在怀里,轻轻安慰她:

    “嬷嬷的兰香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驸马喜欢公主的!驸马最喜欢的就是嬷嬷的兰香公主了!!!”

    兰香的神情总是一震,记忆中,努力想忘记的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涌进她的脑中,兰香痴痴的、呆呆的、神思恍惚地喃喃自语:

    “烟眉一蹙倾人城,脂粉娇娃无颜色……烟眉一蹙倾人城,脂粉娇娃无颜色……”

    兰香公主开始整夜整夜地苦等楼小梅过来,窦嬷嬷心痛不已,又气愤楼小梅寡情,直接跑进楼小梅书房大声斥责:

    “天下多的是负心薄情郎!你楼大将军就是其中的典型!公主每夜每夜点着灯,枯等将军到天亮!将军你现在知道清心寡欲了?当初为什么又要与公主圆房呢?老奴我虽然是个下贱的奴才!却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公主对将军这么好!这么百依百顺!将军你伤了公主的心不说,现在也学着那些斯文败类的人,装起假清高了吗?”

    楼小梅重重叹出一口气,自此,每夜歇在兰香房中,哄着兰香入睡。兰香现在夜夜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驸马,日日见到令自己心动神摇的驸马,开心的每天摸着自己的肚子,欢喜地说:

    “宝宝,宝宝,娘现在好开心C开心啊……”

    再说楼小梅和忆雪,两人差不多半月不见了,每日每夜饱受相思折磨,却又担心兰香公主病不得好,不敢轻易见面。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兰香公主的精神有好转之际的午后,楼小梅骑着高头大马,急冲冲地奔向了献王府。

    楼小梅和忆雪再次见面,两人痴痴地凝望着对方,痴痴地,竟说不出任何话来!短短十几日功夫,情人的容颜,竟恍如隔世!!!

    良久,良久,忆雪依偎在楼小梅怀中,轻轻问他:

    “公主她,还好吗?”

    楼小梅楼的更紧了些,喉咙哑哑地:

    “好些了,但是我很不好!我好痛苦忆雪!这样每天见不到你的日子,让我感觉好痛苦好痛苦!就好像有一根勾子,将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剜出来一样痛苦!忆雪,我们走吧,我们远走高飞吧!我再也不要做那什么大将军,做那什么驸马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好吗?”

    忆雪听着听着,眼里的泪珠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她仰起头,深情地抚摸着楼小梅的眉眼,颤声劝道:

    “小梅!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跟着你远走高飞!!!可是,我们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公主怎么说都是你的妻子!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况且…况且……她,她已经有了你的……”

    忆雪后面的话被楼小梅用唇堵回去了,楼小梅动情地吻着忆雪,良久良久,直到彼此都快窒息了,才用额头抵着忆雪的额头,深情地说:

    “雪儿,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唯一的!不可代替的!!!”

    “我想去看看公主姐姐。”忆雪忍着内心的澎湃,努力让自己理智一些,冷静一些。

    “好!”楼小梅沉思了下,答应了。

    第二日,兰香公主正在摸着自己的肚子和宝宝开心地说着话的时候,楼小梅和忆雪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兰香公主怔怔地盯着楼小梅和他身后的忆雪,只觉得这样的郎才女貌,格外的锥心刺眼!痛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像焦雷一般,轰隆隆地淹了过来、砸了过来!兰香公主痛彻心扉!胆颤心惊!原来,原来过去的自己,竟是一直活在了梦中!!!兰香公主“啊”的一声惨叫,挥掉桌上给宝宝准备的小衣裳,倏然起身,朝刷成粉红色的墙壁猛地撞去!“砰!!!”楼小梅阻拦不及,兰香公主已是血流满面,浑身痛苦地抽搐不已!

    “兰香!香儿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救香儿的命啊!!!”窦嬷嬷第一时间冲到兰香身边,颤抖着双手,搂着血流不止的兰香,声泪俱下、痛心不已地撕下自己的内衣下摆,熟练地为兰香包扎着额头上的伤口。楼小梅惊颤中对着门外大声喝道:

    “箫贝!快!请大夫!要快!要快!”

    忆雪不可置信地瞪着一脸是血的兰香公主,她本以为,兰香公主只是被皇上赐婚才嫁给了小梅,没有想到,她对小梅的情意,竟一点都不比自己少!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啊!巨大的内疚由心底升起,忆雪定定地望着屋内痛哭的老妇人,望着屋内因痛苦而抽搐不止的兰香,望着粉墙上,那滴滴触目惊心的猩红色血迹,望着一脸愧疚,一脸懊恼,一脸痛苦不堪的小梅,刹那惊觉,自己,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啊!!!忆雪踉跄着缓缓后退,绝望地缓缓后退,她深深的,重重的,最后凝望一眼最爱的小梅,决然转身,沉重离去。

    楼小梅正沉浸在对兰香的担忧中,等他察觉到忆雪已经不在时,大夫已经为兰香诊过脉,开了疗伤的药方了。楼小梅忽然记起忆雪看见兰香撞墙时的惊诧、绝望,他没来由地心头一悸,迅速起身,朝房外奔去。

    来不及备马,备车,楼小梅一路疾奔到献王府的时候,献王告诉他,忆雪刚带着云嬷嬷和念娥出门了,临走留言说,出去散散心,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献王的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砸向早已身心憔悴的楼小梅,他问了忆雪从哪条路走的,转身就急急追了出去。跑出王府时,楼小梅抢了一匹马,沿着忆雪经过的小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一路疾驰而去。

    “雪儿!雪儿!不要走!拜托你!拜托你不要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求求你!求求你雪儿!不要走!不要走啊!”

    一路撕心裂肺地在内心狂唤着忆雪的名字,楼小梅好几次,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当楼小梅在静安寺中追到短歇的忆雪时,他顾不得有和尚在场,顾不得所有所有的一切,心痛如绞地猛地拉过忆雪,将她的脑袋,紧紧地,紧紧地埋在自己宽厚狂跳的胸怀里,一句接一句,心痛不已地轻呼着同样的一句话:

    “不要走!我爱你!不要走!我爱你!不要走!我爱你!不要走!我爱你………”

    楼小梅炙热的眼泪,滴落在忆雪微凉的脖颈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意,反手楼紧了楼小梅,泣不成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感动了。那些本在念经的和尚和静安寺主持,也放下佛珠,用袖子拭着好久不曾流下的泪,一句接一句地念着赎罪的“阿弥陀佛”。云嬷嬷背过身去,悄悄流着泪,念娥感动地热泪盈眶,跪在莲花垫上,双手合十,祝福着忆雪和楼小梅,祈求着菩萨保佑,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能够拨开云雾,终成眷属!

    楼小梅用高头大马载着忆雪回了王府,云嬷嬷和念娥坐在马车上,一路含笑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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