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公公（2）

    也许是因为吴公公吃多了活物，身上有煞气，傻蛋十分怕他，每次见着他都像见着魔鬼一样，浑身觳觫地躲到我身后，再探出半个脑袋，异常警惕地盯住他。

    这天，我精心烹制了一道苏州名菜—香油卤鸡，准备和翠缕开个小灶，谁知，刚揭开锅盖，吴公公就耸动着鼻子，闻香而至了。

    我客气地说：“吴公公，一起吃点？”

    他垂涎三尺地盯着香味浓郁的润泽酱鸡，言不由衷地摆手说：“不了不了，我刚吃过了。总吃你们的，也不好意思。”

    嘴里说着，身子却坐了下来，钉到了板凳子上。

    我笑着递过一双筷子：“公公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吃过了也再吃点吧，反正这鸡瘦，净是骨头，全吃了也没几两肉，撑不着。”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抓过筷子，运箸如飞地狼吞虎咽起来，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似的--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眨眼的功夫，一只肥硕的香油卤鸡，就只剩两个瘦骨伶仃的鸡爪子了。

    翠缕目瞪口呆，尔后苦着脸说：“您老干脆把鸡爪子也一起吃了，给它个全尸吧。留这么两个加起来也不到一两肉的瘦爪子，我们拿它塞牙缝呢，大了些，拿它填肚子呢，又少了点。您老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

    吴公公打着饱嗝，满脸遗憾地说：“小宛，不是我吹捧你，你这烹调手艺真是天下一流。可惜啊可惜，要是能去皇上的御膳房或是皇太后、皇后的小膳房，不说恩宠，光赏金都会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困在这绣作司里，天高皇帝远，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废了啊废了。”

    我正喝着汤，听他提起皇上，不由问道：“对了，公公，现在是南明永历几年几月几日了啊？”

    “可不能瞎说，”吴公公颧骨高耸的孤拐小脸吓得煞白，双手挥舞着，差点要扑过来捂我的嘴：“这是反话，让主子们听到，要砍脑袋的。南明永历，那是逆贼。现在是顺治七年，十月十八。顺治七年。记着啦？！”

    我一头雾水。在冒家，明明都是“南明永历三年，永历四年”这么说的，怎么又出来个“顺治七年”？

    “这顺治……”我茫然地问：“就是摄政王？”

    “顺治是皇上，摄政王是皇上的亲叔叔，叫多尔衮。”吴公公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说起这摄政王啊，会打仗，却更好美色。不久前，皇上的长兄--肃亲王豪格坏事了，摄政王前脚将他‘咔嚓’一刀杀了，后脚就将他的大福晋纳为妃子，收进了自己府里。所以宫里有人说，摄政王其实早就觊觎上了肃亲王福晋，为了占有她，才找借口杀掉肃亲王的，所谓红颜祸水啊。”

    他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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