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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生生死死(2)

    一路奔波,终究来到肃亲王府。

    肃亲王早已等在门外,兄弟俩六年未见,朱缒下了马车便把肃亲王给吓坏了。

    “老十六,你……六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样?”他年纪不是比自己还小些嘛!如今看容貌,他竟比皇上更显苍老。

    肃亲王心有不忍地摩挲着朱缒消瘦的脸庞,他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不碍的,不碍的,十四哥。”

    肃亲王挽着朱缒的手径自往里走,全然不顾陪同在旁的皇上近身太监大慈。大慈倒也识趣,向二位亲王暂时告别:“二位亲王,您两位兄弟间闲话,奴才奉皇上之命有点东西要带给肃亲王妃,奴才就不陪您二位了。”

    肃亲王巴不得赶走皇上身边的走狗,立时让人领大慈去见肃王正妃。

    朱缒好生奇怪,“皇上同王嫂是旧识吗?怎么会叫大慈公公带东西给王嫂呢?”

    这话说来就有点长了。

    肃亲王捺着性子同他说明这当中的原委——

    “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因为……你也知道,那时候在宫中,咱们都有母妃,唯独他……虽是碽妃所出,可来来去去总是独自一人——父皇那时偏宠大将军孙继达,也就是后来我的岳丈大人。我岳丈常常驻守边关,父皇便将我岳丈的家眷接到宫里,还把当年的四皇子交由我岳丈的侧室照料。

    “遂在你王嫂未出阁前,倒是见过皇上几次。不知道是不是念着这份旧情,逢年过节宫里出来的赏赐倒是不少。不过,皇上同你王嫂的关系还是淡的,你王嫂出身正室,同偏房往来不多。

    “照顾四皇子的这位侧室育有一女,取名将儿,约莫同皇上常常来往的关系,他二人感情极好。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还曾带我这位姨妹一同前往。我私下里跟你王嫂闲谈,还说保不齐他们孙家在出了位王妃之后,还能再出位皇妃。可惜后来又没了消息……”

    十四哥说的那位侧室之女不是别人,正是孙将儿。

    三年前皇上准他娶大将军孙继达之女为庆王正妃的折子是密发的,也难怪十四哥并不知道他们既是兄弟,也是连襟。

    不知道也好,皇上同将儿的关系乃惊天秘密,知道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他了无生趣,却不想连累十四哥一门。

    肃亲王拉着朱缒的手一直迎进王府大堂内,将他安坐于太师椅内,肃亲王仍不肯放开自己的手,“老十六,这六年你过得可好?”

    好与不好于他已经毫无意义了,朱缒只是点点头,并不说话。

    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也叫好?肃亲王冷眼瞧去,不过是六年的时光,老十六身上从前的锐气尽数不见,只剩下一副躯壳。

    他隐约听说老十六曾爱上一个回族女子,依照他们兄弟对皇上的了解,为了防止亲王勾结异族导致边防难稳,皇上绝对不会同意老十六娶异族女子为妃。

    可这老十六也太实诚了些,不让明媒正娶封为正妃,收进房不也是一样嘛!

    瞧他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再瞧他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肃亲王暗自猜想,老十六怕是为了那个异族女子用情至深,伤得太重,至今未能平复。

    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禁劝他几句:“老十六,十四哥知道你的脾气禀性,认定的人或事再无法改变,就像当初对太子,对逆太孙,想必对那位回族姑娘也是如此。可人总要向前看,既然知道跟她不会有结果,你总不至于就此孤独终老吧?”

    十四哥以为他是眷恋海晌礼?

    他但笑不语,太多的往事无法用语言讲述清楚,索性闭口不谈。

    “十四哥,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安逸,我不想拖累别人。”

    “怎么是拖累呢?”

    朱缒不妨同他直说:“我现在虽未出家为僧,却心如止水,与出家人无异。哪个姑娘嫁给我,等于自出嫁之日起便丧夫——这还不是拖累吗?”

    哪里有他说得那么严重?肃亲王听得心惊胆战,真不知这十六弟在情场上受了多大的伤害呢!

    在肃亲王府一住便是半月。

    每日,朱缒修身养性之余,便是应付十四哥为他寻觅的各色美人——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也不乏妖冶美人。

    总之,环肥燕瘦,他半月间全都领略尽了。

    除了婉拒,他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办?

    嫁给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这世上哪个笨女人会干这等蠢事?

    哦,他忘了,有一个人就做了——孙将儿。她嫁他的时候,他又何时有过真心。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最终将她推进死地。

    不可以想,每每想来都是痛彻心扉。

    可他逼着自己去想,那是他亏欠将儿的。她已经走了,如果在这世上连一个留恋她的人都没有,那才是她最大的悲哀。

    他负责留守住她遗落在这世上的一切记忆,这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这一日,肃亲王又来了。

    “我领你见一人。”

    朱缒以为十四哥又生起要为他娶正妃或纳侧妃的念头,躲都来不及,“十四哥,你饶了我吧!今生于儿女情长方面,我是再不动念了。”

    肃王以为他对回族女子用情至深,至今未脱红尘劫,生怕他因此事再开罪当今圣上,更要引他见一见这个人了。

    “也不是旁人,就是你王嫂的幺妹,算起来也是亲戚,见见又何妨?”

    王嫂的幺妹,那也是将儿的姐妹喽?

    这样想着,朱缒倒是生起了想见一见这女子的念头——王嫂的模样与将儿有几分相似,这个女子会同将儿有更相近的容貌吗?

    或许,只是或许,或许他能就她的身上见到几分将儿的影子。他知道自己的念头很傻,可是他太思念她了,即便是一片侧影也好,只要能让他见到她的模样,他再傻也值得。

    肃王吩咐了侍女,等了又等,肃王妃领了自家妹子款款地走上厅来。只遥遥地扫过一眼,朱缒就呆了——

    岂止是有几分神似?

    除了比将儿略显消瘦些,她的眉眼口鼻简直跟将儿一模一样。

    “她……她是……”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字句来,肃王以为自家小姨子终于把处在红尘劫难中的十六弟给搭救出来,忙使眼色给肃王妃。

    肃王妃也欲成就这桩美事,拉了朱缒到一旁,轻声同他耳语:“这便是我妹子了,闺名……将儿。”

    大慈公公守在那女子的身畔,远远地冲朱缒扬起了嘴角。

    “她是将儿吗?她真的是我的将儿吗?大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朱缒椅着大慈的肩膀,恨不能将他所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儿地全都摇出来,这还不足以表现他的震惊。

    在见到她的瞬间,朱缒如同五雷轰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难道是死而复生,还是当初皇上亲赐的毒药本不是要她的命?或者,只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事到如今,面对今日知道进退的庆王朱缒,大慈觉得可以揭晓谜底了。

    “三年前,将儿小姐为了救您不惜跟皇上做交易。用皇上的秘密交换你的性命,想要让一个秘密彻底封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道那个秘密的人永远地闭嘴,所以皇上赐了将儿小姐死药。

    “这种死药本是一种剧毒之物,服用之人中毒后会表现出病重的状态,一般的大夫断症时会以为病人病入膏肓,最终重病不治而亡。不瞒王爷,将儿小姐的娘就是这样死去的——将儿小姐中毒后出现昏厥现象,王爷您正处于悲愤当中,误以为小姐已亡故。而皇上既要惩罚您,又要将小姐带回去请太医院最好的大夫救治,所以才将小姐带离了王爷身边。

    “其实小姐差一点就……没了,虽然全力救了回来,可还是伤得很重。后来肃王正妃请旨将小姐接回了王府照料,之后的事您当去问肃王正妃,奴才也不太清楚。”

    到底是最后的血亲,皇上还是留给了将儿一线生机。

    那么此次,皇上命他前往肃亲王府,仅仅只是为了一圆他兄弟之情?

    “大慈,皇上刻意安排此时让我见将儿?”是吗?他猜得没错吗?上天真的留给了他一个奇迹?

    大慈只是笑道:“王爷,您又忘了,圣意怎可妄加揣测?”

    “是了,是了。”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去见她,他要再度拥她在怀。

    朱缒丢下大慈,急不可耐地往女眷居住的后院跑去。远远地便看到孙将儿正坐在水榭中央,懒懒地望着周遭。

    “将儿!将儿——”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首望去,见是他,她便扯出一抹客套的笑来,“见过庆王爷,庆王爷金安。”

    她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漠?难道是为了三年前他对她的狠而一直一直恨着他?

    “将儿,你还在……”

    “庆王爷,请留步。”

    不知从哪里走过来的肃王正妃忽然挡在朱缒面前,将他拉到一旁。

    朱缒的目光仍停留在水榭中的女子身上,片刻不肯挪移,“将儿?她是……将儿?”

    肃王妃以为庆王对这个妹妹很是中意,便不紧不慢地说起来:“我这个幺妹跟我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娘亲原是当今皇上的乳母,约莫是同皇上一起长大的缘故,她跟皇上的感情一向甚笃。

    “三年前她大病一场,命悬一线,那会子只有出的气都没有进的了。皇上将她接到宫中叫御医悉心照料,约莫过了大半年的工夫总算是打鬼门关又转回来了。虽说捡回了一条小命,可到底病得太重,过往的记忆全都不复于脑海中。”

    “什么?”

    这话叫朱缒又是一惊,今日他所受的震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力,“你说她忘记了过往的一切?”

    “可不是嘛!这事虽听来蹊跷,可也确是如此。”肃王妃不紧不慢地继续絮叨着,“后来,我央求夫君请旨,打宫中将她接到了王府里。眼见着她身子渐渐康复,可神情始终不佳。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想不起从前的事。皇上派了内官常常来瞧她,也说从前的种种消失了便随它去吧!”

    朱缒狠狠地消化着这三年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在孙将儿身上的所有事——是啊,是啊,她的所有记忆连同皇上的身世之谜自然是要消失的。否则,皇上断不会一道旨意命他亲往肃王府一诉往昔之情。

    这依旧是她跟皇上做的交易,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他再顾不得其他,忘却礼数,他疾步跑到她的近前,却见她十指纤纤,涂着艳红的蔻丹,好生鲜亮。

    “你……”朱缒盯着她的手指,若有所思,“你的手指涂了什么吗?很艳很漂亮。”

    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复又看向他,“这个吗?这是我自己用凤仙花蒸出来的膏子擦的,很漂亮吗?姐姐说,太艳了些,不适合我呢!”

    “……是凤仙花蒸出来的膏子吗?”他的目光一路上行,最终定在她的脸,再挪不去。

    被他这样痴痴久久地瞧着,她还真不习惯呢!然她孙将儿小姐到底出身将门,生就一股子不怕输的劲头。你看我,我便瞧过去。她反而紧紧盯着他,看常了,不禁由心底里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来。

    “……我们……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带着笑,怯怯地问他,“为什么……我同你,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望着她,这样近地望着她,他却已说不出一个字。

    只是,伸出的手臂将她一把揽在怀中。

    上天对他,总不算太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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