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清絮浑身冰冷。</p>
林......小姐？</p>
玄翼的......王妃吗？</p>
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响彻盛京。</p>
自小体弱多病，养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惊艳众人。</p>
她会做肥皂、会画新画、发明了炭笔、还创造了被世人称为神迹的活字印刷术......</p>
满朝文武称赞她天赋奇才。</p>
若为男子，可封侯拜相。</p>
即便是女子，也不影响她的光彩夺目。</p>
她甚至可以随意出入皇庭，与皇子重臣谈笑风生。</p>
她和云清絮，一个是天上的彩云，一个是地下的烂泥。</p>
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为渊儿。</p>
那日玄翼在王府后院待客，曲水流觞，热闹非凡。</p>
渊儿禁不住热闹，悄悄跑了过去。</p>
扒着墙砖快掉下去时，被林婉如护住。</p>
后者摸着他的脑袋，交代他好好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p>
这样伟大的话，是云清絮想都不敢想的。</p>
渊儿被送回来后，无数次在她面前复述那日的场景。</p>
“娘亲，你知道吗，原来仙女姐姐是香的......”</p>
“娘亲，她的眼睛比夜间的星星还要亮......”</p>
“娘亲，我可不可以有两个娘亲，一个是你，一个是仙女姐姐......”</p>
......</p>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p>
只能沉默地，剪着那劣质的烛火，挑着灯，为渊儿缝补那满是破洞的裤脚。</p>
......</p>
“兄长......”</p>
云清絮拉了拉云清川的袖子。</p>
“算了吧，银钱也给了，我们就换个别的地方住吧。”</p>
她......不配和那位侯爵府的小姐有牵扯。</p>
云清川深深看了她一眼。</p>
“也好。”</p>
“京城之大，总不会连我们兄妹俩的容身之处都没有。”</p>
......</p>
事实上，真的没有。</p>
京城繁盛，人潮如织。</p>
如今又临近秋闱，各地的举子们都进京赶考，或穷或富，早将合适的客栈都占满了。</p>
夜深了，临近宵禁，值班的官差开始赶人。</p>
无奈之下，兄妹二人只好找了一处闲置的火神庙，暂且安息下来。</p>
地方虽简陋，云清絮却无比心安。</p>
在王府的每一日，她都提心吊胆地活着，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他人，第二天害的渊儿一起饿肚子......</p>
如今不仅有了自由身，还能和兄长在一块，世间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p>
只是......渊儿不在。</p>
也许，离开她这样没出息的娘，渊儿在另一个世界，会过的更好些。</p>
云清絮将床褥子铺在草甸上，耐心地折好，又为兄长点了一盏油灯，方便他读书。</p>
夜风吹来，凉寂幽静。</p>
云清川翻阅手中的书卷，提起当年。</p>
“还记得吗？我们上一次住破庙，是在十年前了。”</p>
“那时你救了一支车队，得了一块玉佩，宝贝的不得了，夜里睡觉都抱着。”</p>
云清絮整理包袱的动作顿住。</p>
“兄长，你不是说，我那玉佩是我在庙里捡的吗？”</p>
十年之前，她似乎遭过一场大难，伤在后脑勺处，忘记了很多事情。</p>
幼年的经历，都是兄长口述告诉她的。</p>
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兄长说是她从庙里捡的。</p>
所以前世，即便得知那玉佩是玄翼要找的那一块，她也不敢拿出去相认。</p>
怕玄翼说是她偷的，要她偿命......</p>
云清川翻书的手指，停在《大学》那一张，许久未动。</p>
眉目间隐忍过什么，后来还是散去。</p>
“是兄长说岔了，那玉佩......确实是在庙里捡的。”</p>
“近日天天温习经史，脑中全是下个月的秋闱之事，有些糊涂了。”</p>
“对了，往常那玉佩你总不离身的，如今怎么不见了？”</p>
云清絮垂首，声音低下来，“摄政王......拿走了。”</p>
“什么！”</p>
云清川惊得站起来，手中的书本倏然坠地，往日最爱惜书籍的他，此刻也顾不得了，面上尽是失态之色。</p>
“他说什么了吗？”</p>
云清絮摇头，撒了个善意的谎言。</p>
“是昨夜......他顺手拿走的。”</p>
“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说我从庙里捡的......”</p>
云清川眉间的愁郁仍未消散。</p>
沉思许久后，叹了一声。</p>
“往后，离他远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