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上。

    孟雨荷回到家，看到墙壁报纸上的“正”字，她如往常一般又添了一笔。

    一笔一划，只有最后三天，她就要离开了。

    孟雨荷的眼底，隐隐有了期待和憧憬。

    顾舒然没回来，她也没在意，而是洗漱完后早早入睡。

    所有的工作交接都已经完成，现在的她就只等援疆的车来接自己。

    9月29日，孟雨荷的生日。

    晚归的顾舒然还在酣睡，她没有打扰他，独自早早起床，煮了一碗长寿面。

    “长命百岁，顺顺利利。”

    孟雨荷虔诚说着，埋头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日上三竿，太阳升到高空，顾舒然才起床。

    看到坐在窗前悠闲看报纸的孟雨荷，他语气有些复杂。

    “雨荷，今天是你生日，我们约好了要去松江老城区，你怎么没叫我起床？”

    孟雨荷将手中的报纸翻了个面，淡淡回应：“怕你太累，多睡会儿挺好的。”

    顾舒然连忙说道：“我前几天忙也是想今天能请个假，特意陪你一整天。”

    孟雨荷一顿，轻轻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盼望过顾舒然能真带她去重游故地。

    不期盼，就不会有失望。

    现在他还记得，的确是有心。

    但这份心意，不多。

    顾舒然开着吉普车，带孟雨荷到了松江老城区。1

    萧条的城区人迹稀少，唯有荒废的各种军事训练场和老房子。

    孟雨荷踩着满地的银杏叶缓缓走着，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

    “五年前，你在这个训练场带兵，我请了长假偷偷来看你，夏天给你送冰水，冬天给你送热汤。”

    “那个时候，你的战友们总笑我傻，村里的大婶大妈也说我不矜持。但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义无反顾的一件事。”

    听她说起以前的事，顾舒然神情恍惚了几分，似乎也跟着陷入了回忆。

    “当年在敦煌，石洞坍塌，是你以身护住了我，你说天塌了有你顶着，叫我不要害怕。”

    “顾舒然，我不信神明，但我信你给我的安全感，所以才千里迢迢一路追随你。”

    孟雨荷说着说着，神色逐渐忧伤。

    “我追着你跑了三年，可你对我依旧很冷漠。那个时候，我已经准备放弃你了，来松江训练场是见你最后一面。”

    “但你却主动朝我走来，给我敬了一个军礼，对我求了婚。”

    说着说着，顾舒然的脸上有了些许动容。

    他的眼前浮现出与孟雨荷相处的点点点滴滴，下意识的抓住孟雨荷的手。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虽然我们的婚宴一切从简，但这里是我们感情的起点，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走走。”

    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孟雨荷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只抓着自己的大手。

    就是在这个地方，顾舒然第一次牵住了她的手，并说要给她遮风挡雨。

    但以后，她都不需要了。

    “顾舒然，其实我们……”没有以后了。

    她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来。

    “顾连长！”

    一个身穿军绿色训练服的联络员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

    “连长，我终于找到您了！今早黄浦区出了车祸，夏雨柔同志为救人受了重伤，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情况很不稳定……”

    听到这话，顾舒然握着孟雨荷的手倏地一松。

    看着顾舒然紧张的样子，孟雨荷的心钝了一瞬，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

    “雨荷……”顾舒然一时间难以抉择。

    孟雨荷静静看着他：“你是想去照顾夏雨柔，还是想陪我过生日？”

    这是第一次，她明明白白地让顾舒然做出选择。

    顾舒然脸上涌现几分愧疚神色：“我答应过建国同志要好好照顾雨柔……”

    他的话刚出口，孟雨荷心底已经清楚。

    这场为爱落幕的故地重游，没了。

    “去吧，军军需要母亲，雨柔同志现在也很需要你。”

    顾舒然的喉咙似被棉花卡住：“说好陪你过生日……我又食言了……”

    孟雨荷声音平静：“没关系，来年还有生日。”

    听到她平淡地说出这样善解人意的话，顾舒然紧绷的心弦骤然松了下来。

    “下次我一定带你再来好好逛这个老城区，重走我们以前的路。”

    孟雨荷没有应下这句话。

    顾舒然，我们早就没有下次了啊。

    看着顾舒然匆匆离开的背影，孟雨荷下意识的叫住了他：“顾舒然。”

    “什么事？”顾舒然连忙顿住。

    孟雨荷蜷紧手心，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

    “一路小心，别走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