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舒然走后，孟雨荷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她花了一个下午，将这些年对顾舒然的追逐之路全都走了一遍。

    直到日落西山，孟雨荷坐上开往沪市的末班车，回了家。

    从此以后，这个有关她那些年青春和爱恋的回忆，从她心底统统抹掉了。

    家属大院，空荡荡的家里，一室冷清。

    孟雨荷又在报纸上画了一条竖线，只差一笔，三个完整的“正”字就写完了。

    这时，书房的电话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孟雨荷走过去，拿起手柄。

    “你好，是孟雨荷同志吗？”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是招生办的王老师。

    孟雨荷立即打起精神：“是。”

    “援疆知青车会在明天早上六点来家属大院接你，你准备好了吗？”

    孟雨荷握着电话柄的手紧了紧，认真回道：“孟雨荷已整装待发，期待和组织汇合！”

    王老师又交代了几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孟雨荷心底微微涟漪了几分，这些天冰冷的血液都逐渐沸腾发热。

    能跟随父亲的脚步以身报国，是她两辈子的梦想。

    如今终于盼到头。

    从书房出来，孟雨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整。

    离她出发的时间，还有最后十小时。

    孟雨荷将家里上上下下全部打扫了一遍，再从书柜里拿出珍藏许久的小铁盒，摆在了桌上。

    铁盒里，放着这些年顾舒然给她的工资和购物票。1

    这些东西，她一分都没有用过。

    既然要走，她就要走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顾舒然，她不要了；

    他的东西，自己也统统不要了。

    晚上10点，离开倒计时八小时。

    孟雨荷正要回卧房去休息，电话再次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这么晚，会是谁？

    孟雨荷疑惑着，还是接通了电话。

    “雨荷？”听筒那端，传来的是顾舒然刻意压低的声音，“雨柔情况还没稳定，我还要在医院守着她，晚点才回家。”

    孟雨荷看了看挂钟，问道：“你大概几点回？”

    他要是能在明天早上六点前回来，他们还能再见最后一面，真正告个别。

    顾舒然语气缓和了几分：“可能要凌晨才能到家，你给我留灯，先睡吧。”

    孟雨荷顿了顿，还是应了声。

    “好，我给你留灯，等你回。”

    “嗯，我一定回！”顾舒然信誓旦旦地说着，随即挂断了电话。

    “顾舒然，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了。”

    孟雨荷打开客厅的壁灯，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直到第一抹朝阳爬上云端。

    直到凌晨五点，顾舒然都没有回来。

    他再一次食言了。

    孟雨荷起了身，在报纸上给最后一个“正”字添了最后一笔。

    随后，她将整个家里自己仅剩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没留一丝痕迹。

    5点30分。

    孟雨荷在抽屉最底层找到被她亲手撕碎的结婚报告，放在了铁盒旁。

    然后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清点了所有物品，再将八仙桌上放了几天的特产全都装了进去。

    拉上拉链，隔绝前尘旧情。

    5点50分。

    孟雨荷在援疆报纸上写下一句话。

    “顾舒然，我走了，愿你往后余生得偿所愿。”

    5点59分。

    朝阳洒满整个大院，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6点整，“滴滴”的车鸣声响起。

    孟雨荷提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她冠之以家的地方，转身走了出去。

    院外路边，一辆写着“心手相连，援疆筑梦，共创美好新疆”标语的大巴车安静停着。

    孟雨荷敬了个队礼：“您好，学生孟雨荷前来报到！”

    “欢迎你加入援疆队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打开车门。

    孟雨荷迎着天边的第一抹晨辉，没有任何留恋地上了车。

    此去经年，以身报国，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