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顷，束缚的枷锁铁链铮铮落地，慕之明身子轻松不少。</p>

    可就是这么一会，寒雪沾湿他单薄破旧的衣裳，冷风凌冽，慕之明被冻得瑟瑟发抖。</p>

    他拂去肩上雪，对着龚氏孤坟伏地跪拜，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踉跄行了十步，背对着坟冢，从厚厚的靴子底里，不紧不慢地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无柄刀片。</p>

    慕之明左手持刀片，抵住早已血肉模糊的右手手腕，恍惚间，耳边响起傅诣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p>

    “一年半载，我定来接你。”</p>

    慕之明左手使劲，狠狠往右手手腕割去，可惜他体弱气虚，拼了浑身力气，也只是浅浅一道血痕。</p>

    于是，慕之明持刀片，再割，不见血，再割，见了血，仍割。</p>

    触目的殷红鲜血点点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悄然无声，半晌，慕之明栽倒在地，一声闷响。</p>

    他蜷缩于寒风暴雪中，觉得困倦疲惫不已，缓缓闭眼，这一世，再没醒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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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浑噩噩之时，慕之明发觉自己站在一座拱形石桥前，天昏地暗，桥下河水似血，蛇虫密布，腥秽可怖。</p>

    “公子。”忽有人唤慕之明。</p>

    慕之明循声抬头望去，见一面目慈祥和善的老妪在朝自己招手，慕之明几步走到她面前，俯首拜见后正要询问这是何地，听那老妇人说，“公子，有人在桥上等你呢，去同他见一面吧。”</p>

    “等我？”慕之明困惑不已。</p>

    “正是，快去吧。”老妇人笑容和蔼，为慕之明指路。</p>

    慕之明虽心中疑惑，但还是道谢后朝老妇人指的方向走去，他往石桥上行了数步，果然见一人站在桥边背对着他，慕之明仔细瞧了半天，却认不出是何人，只得边往前走边胡乱猜测叫喊。</p>

    “爹？娘？”</p>

    “阿音？采薇？”</p>

    “都不是吗……难不成是济安？”</p>

    慕之明边朝那人走去边喊，却不见那人回头，直到慕之明临近了，那人才堪堪转过身来。</p>

    两人双目对视，慕之明愣在原地。</p>

    怎么会是他？</p>

    站在慕之明眼前的人，身姿颀长，容貌昳丽，顾盼生辉，曾有人称赞他英姿少年，龙驹凤雏。</p>

    他姓顾，名煜熠，字赫炎。</p>

    是晋国家喻户晓的大将军，年仅十七岁时，就弯弓辞汉月，独身冲锋数万铁骑斩敌将首级，北定边疆，封狼居胥。</p>

    可惜，新帝登基一年前，年纪轻轻的他战死在了抗击夷族的沙场，举国哀恸缟素，哭天妒英才。</p>

    慕之明虽有幸与他相识，但交情并不深，只是点头而已。</p>

    所以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慕之明怎么也想不到，站在桥上等他的人，会是顾赫炎。</p>

    两人相顾无言，慕之明正想着该如何开口，顾赫炎突然看见什么，双眸瞪大，薄唇微颤，他一步上前，如握易碎之物似地小心拉起慕之明的右手。</p>

    慕之明右手手腕上，割伤的痕迹深深浅浅，道道触目惊心。</p>

    “疼吗？”顾赫炎轻声开口，好似怕惊扰什么。</p>

    关切的问话让慕之明怔然了片刻，随后回道：“不疼……”</p>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傻在原地。</p>

    因为顾赫炎落下一行清泪来。</p>

    民间传闻，顾赫炎心如磐石玄铁，是流血不流泪之人，他曾因手臂中毒箭需剥皮挫骨以疗伤，如此剧痛之事，旁人能吓得昏死过去，而他就算汗水浸透整身衣裳，都不曾落下一滴泪来。</p>

    那现如今，他是因何事落泪啊？</p>

    顾赫炎擦净泪，重新望向慕之明的眸：“同我走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