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陈老师，二十几岁的陈老师。</p>

    我呆呆地看着她，想把那熟悉亲切的笑刻在心里。</p>

    有多少个十年没见过她了。</p>

    陈老师拍拍我的头，从饭盒拿出半块馒头塞在我手里，叮嘱我回家前吃完。</p>

    我拿着那块馒头恍惚地往家走。</p>

    面前是破旧的木门，门边有我淘气时刻下的小小五角星，屋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后，是一声婴啼。</p>

    紧跟着连日酷热的天，下起了小雨。</p>

    我爹从墙根下站起来，搓着手问屋里是男是女。</p>

    我娘惊喜地喊：「是闺女，咱家的福星来啦。」</p>

    这一刻，我猛然惊醒。</p>

    原来我回到了九岁那年，回到了我人生改写的那天。</p>

    就是今天，我娘生下了妹妹。</p>

    村里的每个女孩都不受宠，偏我妹妹例外。</p>

    只因为在怀她时，老神仙给我爹娘托梦，会有福女降生在我家。</p>

    从此以后，家里的所有喜事都成了妹妹带来的。</p>

    我捡到野鸡蛋，娘说是妹妹带来的福气。</p>

    我救了落水的领导他娘，我娘说是妹妹带来的福气。</p>

    连后来我生下儿子，我娘也说是妹妹的福气，让我一举得男。</p>

    她说我这一生都是沾了妹妹的光，我一辈子都欠妹妹恩情。</p>

    饭桌上，我爹高兴地倒了一小盅酒。</p>

    跟奶奶说：「看怎么着，我就说是福星吧，河道里都快旱没水了，我闺女一生下来就下雨。」</p>

    奶奶把我手里的半块馒头塞给弟弟：</p>

    「一个女娃娃，能有多大福气，还是我大孙子厉害，上这次考试四十多分呢。」</p>

    弟弟八岁上一年级，成绩排倒数第一。</p>

    我娘在屋里着急地喊：「福宝怎么不吃奶啊。」</p>

    这个名字，我爹在她没生下来前就取好了。</p>

    娘把福宝抱到胸前，怎么也塞不到她嘴里，急得快哭了。</p>

    奶奶给喂了口米汤，福宝吧唧着小嘴喝得起劲儿。</p>

    「哎呀，这赔钱货真是贱骨头，正好她不喝都留给我孙子，回头你挤了给建军喝。」</p>

    建军就是我弟弟，比我还高一头。</p>

    我爹舍不得让他福星闺女喝米汤，托在运输队的刘叔弄来了奶粉，福宝喝得更起劲儿了。</p>

    我娘夸她是享福的命，什么东西贵就吃什么。</p>

    奶粉太贵了，一袋要八块，我们家一年的公分，到年底才分一百多块钱。</p>

    所以爹娘决定，不让我去上学了。</p>

    「福宝吃奶粉，花销太大，大丫就在家里帮衬着，明年养头猪，日子能好过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