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剩三个月了
容国,兵部尚书府门口。</p>
水霓裳扶着车檐下马车,长发披散,赤脚踩地,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p>
鹅毛大雪落在她瘦弱的肩头。</p>
转瞬又化成雪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p>
“大小姐......”一个漂亮的小丫鬟冲过去,把厚实的狐裘披风披在她身上。</p>
“您受苦了,老爷夫人已为大小姐设宴接风洗尘,为你庆贺生辰。”</p>
水霓裳推开披风,任它掉在地上。</p>
和雪地融为一色。</p>
眼眸里的寒比天气更甚。</p>
“爹娘在何处?”</p>
“在梨花轩。”</p>
水霓裳直接去梨花轩。</p>
丫鬟捡起披风,抖落上面的雪。</p>
心疼的跟在水霓裳身后。</p>
一路上,下人们纷纷驻足,捂嘴,眼露惊讶的看着水霓裳。</p>
“天啦,大小姐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p>
“看来冰狱之刑确实厉害,连武功高强的大小姐都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难怪老爷夫人要让大小姐代替二小姐受罚。”</p>
“嘘,可别说了,夫人警告过,不许再提这事儿,免得二小姐内疚伤心。”</p>
丫鬟们的话落入水霓裳的耳朵里。</p>
如钝刀子割心。</p>
怕二妹妹伤心,所以连她受刑的事儿也不能提是吗?</p>
他们都心疼二妹妹。</p>
那谁来心疼她?</p>
三个月前,二妹水芙蓉意外害得容贵妃流产。</p>
皇上多年无子,十分看重容贵妃的这一胎。</p>
所以,皇上震怒,罚她受冰狱之刑三月。</p>
可爹娘怜芙蓉身子瘦弱,受不得刑。</p>
便诓骗自己回来代替。</p>
他们写信说娘有疾,急归。</p>
她以为是娘体内的‘蛛毒’发作,命在旦夕,这才急忙赶回。</p>
谁知,等来的是娘朝她下跪。</p>
“你从小练武,身子强壮,冰狱之刑必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p>
再说了,你妹妹身子孱弱也是因为五年前为你挡剑的缘故。</p>
你就算还你妹妹的救命之恩吧。”</p>
边境的陆远之战正焦灼,她是军师,本不愿留下。</p>
但母亲长跪,救命之恩高悬。</p>
她没办法,只能同意。</p>
她当时想着:从此,她水霓裳便不欠水芙蓉了。</p>
梨花轩门口。</p>
丫鬟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脸上漾笑,疾步走在被扫的干净的台阶上,手中端着各色美味。</p>
屋子里欢声笑语。</p>
但是这笑声在水霓裳走进去后哑然停止。</p>
大哥水无痕最先看了过来。</p>
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水霓裳。</p>
见她脱簪披发,白衣上肮脏的血迹斑斑,赤着的脚被冻得青紫,上面还沾着雪。</p>
心想:她这是博同情,求安慰,让他们内疚来了?</p>
太有心机了!</p>
他俊美的五官微微皱起,“霓裳妹妹,你回来了?”</p>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和不欢迎。</p>
二哥水无霜也放下筷子。</p>
常年待在军营的他,自有一股睿智和威严。</p>
让人敬畏。</p>
他语气淡淡,“你先去换件衣服,好好洗漱打扮一下。</p>
今日是妹妹生辰,可不能让她沾染了你身上的晦气。”</p>
闻言,水霓裳犀利的眼眸扫过去。</p>
晦气?</p>
她为水芙蓉受一身伤回来。</p>
他们不关心一句也就罢了,不给她过生辰也无所谓。</p>
但凭什么嫌她晦气?</p>
水霓裳在心里冷笑。</p>
面上波澜不惊。</p>
冷冷的看着他们。</p>
水夫人莲步过来。</p>
伸手拉水霓裳的手。</p>
只是在触及她如冰块一般的手后,又猛地把手缩了回去。</p>
眼底愧色一闪而过。</p>
她道,“霓裳,这三个月,你受苦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挺过来的。</p>
若是你妹妹去,必然不死也残。这一次,你又救了你妹妹的命。”</p>
她转头看向水芙蓉,“芙蓉,快过来谢谢你姐姐。”</p>
水芙蓉小跑过来,星星眼崇拜的看着水霓裳,“姐姐,你真厉害,居然能从冰狱回来。”</p>
水霓裳不接她的话。</p>
只是脚步微微往后一退。</p>
水芙蓉眼底的幸福和欢乐,刺了她的眼。</p>
刺的她眼睛疼。</p>
疼的要流泪了。</p>
但她努力强忍着。</p>
表现出一副漠然的模样看着水芙蓉,“欠你的,我还完了。”</p>
说罢,便看向主位上的父亲,“这是我第三次救你们的宝贝女儿的命。</p>
欠你们的,我还完了,以后我与你们各不相干。</p>
今日回来,我要一份断亲书。”</p>
她再也不想和这群自私的人做亲人。</p>
这些年,每每水芙蓉犯事儿,都要她承担责罚。</p>
这一次......甚至害得她只剩三个月的命了。</p>
是的,她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了。</p>
所以,她只想为自己而活。</p>
不想最后三个月还要还他们的债。</p>
水尚书眼底一片愤怒,“不就是让你替你妹妹去了一趟冰狱嘛,你就气到要和我们断绝关系?</p>
哼,若不是你妹妹当年替你挡了一剑,身子太弱,咱们何需求你?</p>
你妹妹为你挨剑都无怨无悔,你为她受点苦就要死要活。</p>
简直没良心。”</p>
水霓裳死死咬着牙关。</p>
胸口怒火腾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