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苦难
东方榉指着眼前的人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竟敢直呼他的大名,好歹他也是东华的少东家,凭什么这个华崎年尊而重之地管东方睢叫老大,却以这么轻忽的态度对待他?难道,这是东方睢暗地里默许的?
好你个东方睢!白叫了你一声大哥!
崎年读懂了他的心思,从容友好地笑着压下他的手,说:“对所有刚入职的新人我们是一视同仁的,所以,东方榉先生,不要妄图用你的特殊身份要求区别待遇,这里没有少爷,只有职员,请用你的成绩与实际行动赢得我们的尊重,祝你早日脱颖而出!”
崎年将人放下,就走了。
东方榉坐在吱吱作响的椅子上,眉头皱得深得不能再深,边骂着什么破办公室,边摆弄亮了桌上的绿瓷台灯,将一支笔尖用秃了的汲水笔拿在手里,观赏了几眼,随手又扔回桌上,环视被堆成山的文件填得满满当当、光线昏暗、白天好比黑夜的屋子,过了好一会子才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苦难只是刚刚开始!
果然如他所料,一整天他都没有闲着,各个部门都有文件上递,只是一个业务部,就将他弄得晕头转向,各个业务经理都有投资案在跟进,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大堆文件,收上来后,稍不注意就混在一块,还要按轻重缓急排序,为什么他觉得这些案子,都差不多,没法分,简直是千头万绪,琐碎零乱,让他手忙脚乱,坐了两个时辰,就头昏眼花,他挫败地捂住脸,脸上少见的挂上了从没有过的愤怒,东方睢是不是想整死他!
好不容易理了个大概,一看时间,正午用餐时间到了,他抱起桌上的文件送往秘书室,崎年正要去餐厅吃饭,见他来了,又坐回原位,示意他将文件放在桌上,翻开看了两眼,就又推还给他,挑剔地道:“不行,不合格,回去重做!”点了点其中一个文件夹,指点他说:“这个案子,跟了一年了,重要但是不紧急,明白?按你这么个区分法,亟须紧急处理的公文排到明年去了!把你负责的这部分工作完成才能吃饭,OK?”
东方榉哪受过这种罪,恼道:“那你们秘书处是干嘛吃的?”这些文件全让他一人处理,他管得过来吗?
崎年无视他的怒火,笑眯眯道:“我们秘书处存在的意义,当然不止是为了接收经你初步筛选的文件,再多的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因为那是核心机密。”
那意思好像是说他还不够资格知道,把东方榉气得转了个圈,指着他道:“好,算你们狠,替我转高你主子,别让他太得意!”联起手来挤兑他,看来是得想办法尽快进入核心,脱离最底层,到时有他好看,再这么着在外围被他们以这样那样无聊透顶的杂事围剿下去,他会发疯的!他的英明睿智怎么能浪费在这些枯燥无味的文件上呢?
东方榉抱着文件回到黑屋里,顺手翻开那份跟了一年的投资案,看了看里面的内容,不知不觉投入了进去,原来是对一个陷入困境的采矿厂的跟踪评估,跟了一年,还没作出最终决策,效率真差劲。
不过这也正好说明他那大哥的性子,过于谨慎。
回到四时楼,东方榉直接将自己扔在了沙发上,衍笙扶着腰在他身边坐下,脸上略带了一丝心疼:“第一天上班就累成这样?”虽然她不是经营银行的,但大致能想象得出,银行事务的繁琐程度一定高于酿酒。
东方榉脸朝下趴着,闷声道:“别提了,我很怀疑,我跟他是不是亲兄弟,难道我前生欠了他的,他要这么整我,为了那几本破文件,午饭都不让吃!”
衍笙一听也急了:“怎么,不让吃午饭?”将他的脸抬起来,说:“没事儿,他要是再敢这么对你,明天我就去找大嫂!”
见衍笙这么紧张他,东方榉心里甜得没法说,笑道:“看来,我媳妇儿很懂得护短啊,有你这句话,再累为夫也会跟他斗争到底,不能让他小看了咱啊!”
衍笙眼含笑谑地点头:“这才对嘛,快起来,跟我去吃饭,幸好我让她们多做了几个菜,你只管放开了吃,把中午那顿补回来!”
连琪在饭厅里听见他们的对话,探头出来说:“这话姑爷不能听小姐的,小姐的生活一向由我照顾,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是好,总之你们记住了,饿得很了,不能一次补回来,这是健康常识,现在又是晚上,不出外活动,会被撑坏的!要是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胃迟早出问题!”
衍笙挽着他道:“瞧,我还说要好好照顾你呢,丫头一下子露了底!”
连琪听见,又笑了,边低头布置碗筷,边暗道:小姐就是有这样好处,别人有短处都藏着掖着,她却勇于承认。
东方榉指尖拂过她修长的眉毛,不以为意地说:“夫妻相处,你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
连琪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吃饭时有人在一旁看着,故布置好,就退出去了,饭厅里只有他们两人,衍笙坐在他对面,给他夹了一片凉拌的藕片,说:“这个健胃消食,我不会弄错,你多吃点!”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东方榉夹起来,放在嘴边道:“你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衍笙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笑着说:“戚乐戚音明天就到!我能不开心吗?”
东方榉一听不乐意了,拿嘴里的藕片撒气,使劲儿嚼着道:“我还以为你是一天没见着我了,想我的缘故,没成想是这样,哎,为什么真相总是让人失望!”
衍笙忍俊不禁,又动手给他夹了几样菜,说:“瞧你心眼儿小成什么样了!跟两个孩子也争风吃醋,眼前这么多菜不比醋好吃?”
东方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积攒了一天的郁闷终于一扫而光。
衍笙与月明带着丫头们去府门外迎接戚乐戚音,一行人往门口一站,场面看着很是隆重,逸鹤也赶巧出来,听说有客要到,也跟她们站在门口等。
衍笙抬起手腕看看表,算算时间该到了,刚放下手,就见家里的车拐出弯道,出现在路的西端,月明也向那辆车极目张望,这几日,衍笙跟她讲了许多戚家兄妹的事,尤其提到戚音时,衍笙嘱咐再嘱咐,让她好好照顾她。
月明对衍笙一向言听计从,所以照顾好胆小的戚音对她来说,近乎于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月明盲目认为自己很强大,因为居然还有人需要她来照顾啊。
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但是,最先吸引她目光的却不是戚音,而是一脸冷傲的戚乐,怪不得莲姐姐拿他跟逸鹤哥比,两个人确有相似之处,但他到底还是比不上温和的逸鹤哥,逸鹤哥的眼睛才没有像他那样长在头顶上呢。
戚音眼里只有笑吟吟的衍笙,一下车就跑过来,拉住衍笙的手,说:“莲姐姐!”
月明在一旁打量着眼前这位面色红润的少女,她穿得可真厚,不过,衣服很漂亮,长长的绿色绒衣垂至膝下,衣领翻着洁白的狐毛,绒衣里面像是驼绒呢裙,看上去既美丽,又活泼,一点也看不出她胆小,也许是因为见了莲姐姐太高兴,才显得这么欢快,嗯,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月明暗想。
又听见戚音说:“莲姐姐,玉岫也来了,在车里呢!”
衍笙不由向车里望了一眼,说:“来了怎么不下来?”衍笙虽然不满意玉岫为人,但是既然大老远的来了,没道理再给人脸色。
戚音说:“是我让她来的,她怕惹姐姐你不高兴!”
戚乐的目光漫不在意的在月明脸上滑过,大方地向逸鹤伸出手,说:“我叫戚乐,麻烦你帮我把车里的画抬出来!”
逸鹤忙把手递给他,与他握了握说:“林逸鹤,也是个画画的,很高兴认识你!”
戚乐眼前一亮,不由盯住他说:“原来你就是莲姐姐说的那个林逸鹤,”大声笑道:“那太好了,那就不客气了,来吧!”招呼逸鹤去车里抬画。
衍笙也跟着戚音走回车旁,低下头一看,就见玉岫坐在车里,膝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画框,看着很沉,玉岫用双手扶着那巨幅画框,一动不敢动的样子,画框用青色的绸缎包裹的很严实,像是怕蹭掉了颜色,衍笙一眼就认出,那缎子是戚乐画室里专门用来搭画架的。
玉岫看见衍笙来找她,叫了一声:“莲姐姐!”又说:“我现在不能动,得让他们先把画抽出去才行!”
衍笙只好让开,让戚乐与逸鹤往下抬画,两个人生怕碰坏了,逸鹤在外面扶篆的这一端,戚乐进去,扶住另一端,先让玉岫从车上下来,戚乐又钻进车里,架着画框小心翼翼往逸鹤那边送,慢慢地总算把画从车里弄了出来。
出了车,就好抬了,月明吩咐两个男仆接了过去,送去四时楼,男客的行李让人送到一品楼,两个女客的行李则让丫头们帮忙提着,一行人说说笑笑,轻轻松松地去六袭楼喝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