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脚下意识的迈不出步子，整个思绪荡回了过去。</p>
李珩上高中时，是班长。竞选班委的时候，除了成绩好，还有一个原因，人好。老王说他热心，大方，人也斯文，本来他竞选学习委员的，可是当了班长。</p>
他人是好，原先上初中的时候，隔壁住了个孤寡老人，每回放学回家见老大爷杵着拐杖坐门口儿他就上跟前跟人唠唠嗑儿，老大爷耳朵不好使，他每次说话都挨的挺近，声音往开了讲。有回老大爷女儿回来，见李珩蹲门口跟老大爷说话，惊得忙说：“小娃子，你干啥呢。”</p>
“我看他不好玩，陪他讲话呢。”</p>
那女人捂着嘴乐：“你这不顶用啊，他耳朵背。你说啥他也听不见啊，你这烂好心，浪费好心肠呢。”</p>
那女人大抵觉得他多事儿了，后来他也没在去过，那大爷也没杵拐杖坐门口了。后来有年春节，听说那大爷走了，鞭炮齐鸣的年夜里坐床上安静的去了，李珩妈跟他说这事儿时，他鼻头一酸就哭了，他妈在他腰杆儿上拍了一下：“过年不能哭，开年就哭，一哭哭到尾。”</p>
李珩有时候想自己确实烂好心了，就是过于好了，他想起应苋霖捏着自己下巴说：“你跟我家哈巴狗挺像，对谁都摇着尾巴。”</p>
遇见应苋霖是在二月天里，二月初。刚过完春节学校就召回所有高三生回去补课，林徽因书里讲最美人间四月天，起初他想其实春寒料峭的二月也是美的。</p>
距离六月份高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学校和考生都紧张，李珩出门儿时，他妈正在拜关二爷，祈求保佑他上个好大学。</p>
辗转几个小时的车程才到的学校，补课第二天，李珩去办公室抱作业本儿撞上的应苋霖。</p>
一个涂着红指甲的女人戴着墨镜在办公室跟老王谈话，她旁边站着一个男生，个头很高，寸头，斜挎这一个黑色小皮包。</p>
那女人就是应苋霖他妈，头回在现实见着那样打扮的女人，身上还喷着浓厚的香水味儿，李珩下意识捂了捂鼻子。</p>
女人从手提包掏了盒烟，打开来拿出一根，冲那男生说：“你跟着王老师班，好好给我学点东西。”</p>
又转手给老王递过去一根烟，老王连忙摆手：“我不抽，不抽。”</p>
应苋霖他妈笑着说：“那王老师这学期就麻烦你了，老秦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苋霖要是调皮捣蛋的给我可劲儿收拾了。”</p>
老秦？是不是校长？果然是个关系户，李珩在邻桌抱作业本儿的时候恰巧听见这句，瞟了一眼，这一眼过去和应苋霖撞了个对眼儿，对方在看到他眼神后，轻蔑的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小声比着唇语骂了一句：“看你妈个屁。”</p>
李珩看懂他口型后，愣了一下，抱手里的作业本儿哗一声儿落在了地上。</p>
那边王老师应声看了过来，见是李珩脸上一喜：“来，班长，你过来，这是在咱班借读的，你待会儿给应苋霖找个位置啊。”</p>
高考户籍所在地的缘故，李珩班上上学期也来过几个借读生。他连忙点头回应，又弓着身子捡地上的作业本，应苋霖也蹲下身子，捡起落他脚下一本往李珩怀上那摞放：“是你啊，早上在厕所门口碰见你，还背英语单词呢。我问你借手纸，看都没看一眼儿，挺神气的啊。”</p>
李珩说：“没听见有人叫我啊。”</p>
应苋霖：“那哪知道。”</p>
后来老王让他领着应苋霖去班上，俩人刚到教室门口，他妈在俩人身后口喊了一声：“苋霖，我给你请了个阿姨，你自己在这儿听话，别给你妈找麻烦啊。”</p>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快走吧。”</p>
应苋霖他妈回头见着李珩，又凑了过来从手提包里掏出点钱往李珩兜里塞：“小同学，我儿子你多照顾照顾一点，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p>
李珩一惊把钱退回去：“钱我不能要的。”</p>
那女人摘下墨镜，眼睛凑了过来：“你这孩子，钱拿着就拿着啊，钱多实在，买点吃的穿的，再说阿姨又不是白给你，不是让你帮我盯梢苋霖嘛。”</p>
她一说话，戴的假睫毛一闪一闪，勾着的下眼线也看着格外清楚。李珩想，应苋霖的妈妈长得真好看。</p>
他推搡几次，最后还是收了应苋霖他妈的钱，他妈踩着高跟鞋下楼梯的时候还冲他挥手：“阿姨出门的急没想那么细，你要是觉得收钱不好意思，下回我来给你带市里的新鲜玩意儿。”</p>
这见过世面的人是这么打交道的吗？他抱在手里的作业本又哗的一声儿落在地上，这次应苋霖看都没看直接从上面踩了过去。</p>
李珩到教室时，给应苋霖搬来一张桌子安排在教室后面：“你暂时先坐这儿吧，开学时老师会按学号重新排的。”</p>
应苋霖把小黑皮包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斜着头睨了一眼李珩，勾唇一乐：“你还真是拿了钱，办事儿都利落了。”</p>
这话一出口，李珩脸上一红，兜里已经揉成一团的钱在手里握出了汗：“其实我本来……就打算还你的。”</p>
“不用了，你还我我也用不上。”他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说。</p>
“那你书带来没？不知道我们的书跟你们哪儿有差别吗？下堂英语课，老师有点凶，同学们一般都很怕她的。”李珩自顾说了一阵，见应苋霖仍旧毫无反应，他站了几秒，正准备回自己桌位，脚刚踏出去一步。</p>
趴在桌子上的人就说话了：“你中午帮我打饭到教室，我没饭盒，你帮我买一个，我回头连饭钱一同给你报。”</p>
命令的口吻，李珩摸着兜里的钱，心下想，看在他妈和钱份上，他也难得计较应苋霖这么没有礼貌。</p>
上午最后一堂课下课后，他就端着自己饭盒去了学校食堂，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给应苋霖挑了个饭盒，那小卖部大叔瞅着他看了几眼问：“价格都不一样，你要哪个？”</p>
他知道有些有钱人家瞎讲究，抬头就回了句：“我要最贵的那个。”</p>
那大叔没说话把饭盒递了过来，最贵的也没贵多少，甚至连外形也跟自己的饭盒一模一样，李珩想刚还不如拿那个圆的饭盒儿。</p>
他去放了点开水烫了烫新饭盒，打了两荤一素，磨磨蹭蹭端回/教室里的时候，应苋霖正站在门口等他。</p>
那年的二月特别的冷，他揣着俩饭盒的手露在外面，双手冻得血红，原先有长过冻疮，寒风一吹又裂开了口子。</p>
应苋霖问：“哪个是我的？”</p>
“上面这个。”</p>
应苋霖吹着口哨端走了自己的饭盒儿，吃的时候还顺便吐槽一句：“这就你们学校食堂的饭？好歹也是县里重点高中，伙食整这么差？”</p>
当然这个李珩是没办法比较，毕竟自己也没吃过市里高中学校的饭。应苋霖吃完饭，他又顺带把饭盒带去洗了，教室后面是厕所，外面有个水池，他洗完饭盒，连忙把手拿了出来放在了袖筒里捂。应苋霖插手站在旁边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递给他：“拿去用。”</p>
李珩眼睛一亮，伸出手抓着手套：“应苋霖你人真好，谢谢你。”</p>
应苋霖：“别用那种娘兮兮的眼神看我，早上出门，阿姨给的，戴上这玩意儿。握笔太难受了。”</p>
“我从小到大就我妈给过我手套戴呢，谢谢你。”</p>
应苋霖吹着口哨转身回/教室的时候扭头道了句：“还有下次别打菠菜，那玩意儿涩口，不好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