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浣衣局（下）
第二天若曦和巧慧便开始洗衣服了。清早便有太监端来三盆脏衣服。
若曦看了看问道：“就三盆？”
小太监应道：“皇上没有明示，这是领侍卫内大臣图理琛吩咐的。”
巧慧蹲下身子翻了翻衣服道：“这不是太监的衣物，都是上好的薄纱啊。”
小太监点点头说：“这也是领侍卫内大臣图理琛吩咐的，他说二位是王府出来的，不同其他粗笨的宫女。这种精细的活儿交给二位才能让人放心。”说完太监福了福离开了。
若曦看着小太监的背影，若有所思。我和巧慧两人洗衣服的量还不及自己当初的四分之一，而且以前洗的全是沉甸甸的葛布箭衣，现在是轻薄的纱。若曦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这图理琛不愧是历经康雍乾的三朝元老，胤禛身边最信任、忠心的人之一。图理琛明白胤禛虽然恼自己，但万一自己有个好歹，胤禛关切多过冷漠，伤心多过愤恨也是有可能的。相反，如果皇上追查下来，刚才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不会过多的怪罪于他，最多扣几个月饷银，而如果是前者，怕是没那么容易饶过了。两权其害取其轻，所谓帝王之心难测，瞬息万变，不做完全打算，只怕会落的死无葬身之地。一圈子绕下来若曦有点头疼，暗暗嘲笑自己，以前直肠子张晓如今也成了心眼十八弯，一言一斟酌，一语一思虑了。罢了罢了，还是干活吧。若曦将袖子挽上去，准备洗衣服。巧慧连忙握住若曦的手臂阻止道：“二小姐，这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干好了，二小姐还是歇着吧。”
若曦笑了笑道：“皇上是命我来洗衣服的，不是来监督你洗衣服的。你不让我洗，是嫌我是粗笨的宫女吗？”若曦打趣地用胳膊顶了顶巧慧，学着宫女冲巧慧福了福，嬉皮笑脸地说：“奴婢粗笨，此等精细的活儿就劳烦姑姑了。”
巧慧也被若曦逗笑了，便随了若曦的意了，但实际上仍不动声色地抢着在若曦前面做。
衣服洗好晾好后还未到午时，巧慧从屋里搬出有靠背的椅子，让若曦坐着晒太阳。不知是晚上没睡好，还是因为怀孕了特别嗜睡，若曦闭上眼睛便迷糊过去了。睡梦中，若曦听到似有似无的哭闹声，以为是幻觉。但哭闹声越来越大，还是将若曦吵醒了。若曦睁开眼睛，看到巧慧眉头紧锁，望着院外的方向，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啊？”若曦还未完全清醒，懒洋洋地问巧慧。
巧慧压低声音道：“我听着这声音，像是日尧。”
若曦猛地坐起来，一下子发急腹部隐隐作痛：“怎么会？”若曦之前想着图理琛顾虑到自己，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常恭和日尧。不对！图理琛正是顾虑到自己，才为难常恭和日尧的。封建社会，奴才宫女都是任意宰割的牲畜，一条鲜活的人命还不如主子的金口一开。如今图理琛是暗里罩着我，明里罚着常恭和日尧，既做足表面文章，又两面周全，真是心思缜密啊。只不过，连累了无辜的人。哭闹声搅着若曦愧疚的心，不得安宁。
两个太监端着饭菜进了院子，将饭菜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福了福正准备离开。
若曦冷冷地问道：“刚才的哭闹声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太监面貌稚嫩，应该涉世未深，答道：“只是一个宫女手脚慢……”他还未说完，旁边的太监急忙打断道：“只是处罚宫人罢了，”然后转头怒瞪了他一眼。
若曦仍不依不饶道：“日尧和常恭吃上饭了吗？”
那个太监并不作答，只是道：“福晋还是顾好自个儿吧。”说罢扯了扯小太监的衣角，两人便出去了。
巧慧强颜欢笑，对若曦说：“干了一上午也饿了，二小姐吃饭吧。”若曦坐着不动。巧慧又加了一句强调道：“宝宝也饿了！”
若曦低头动情地抚着并不明显的腹部问道：“我看人家妇女怀孕三个月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为什么我的还是平平的？”
巧慧像母亲看懵懂无知的孩子一般慈爱的笑着说：“二小姐身子骨本来就瘦弱，自然不如其他人明显，所以一定要好好吃饭惺子才能快点长大！”
听了巧慧的话，若曦的胃口似乎一下子好了很多，听话地跟着巧慧去吃饭。
巧慧看着若曦认真的样子，抿嘴笑道：“平时二小姐总喜欢反着来，今儿个这么乖巧，我们的惺子威力真大！”
若曦会心地嘴角上翘，笑容温柔似水，煦暖得如怀抱中的温存。
巧慧第一次看到若曦笑靥如此，也不禁感慨自己如今年龄比若曦大十岁有余，却仍未嫁娶。自己照顾过怀孕的主子，陪伴她们度过怀胎十月，但这样的陪伴和让孩子成为自己一部分又怎能相提并论呢？巧慧叹了口气，满是羡慕地看着若曦出了神，“二小姐将来一定是个慈母。”
“慈母。”若曦咬唇思虑，抿嘴浅笑，“慈，滋也；滋，育养也。我一定会将孩子养育长大，也不负‘慈母’二字。”
“慈母，爱煦子女，与严父相对。我看皇上颇合严父二字。”巧慧试探着若曦。
若曦知道巧慧心思，敛住笑容，不再言语，拿起碗筷便准备吃饭。巧慧看了看若曦，也不再多言。
了心苦，不起苦；心苦不解，苦更苦。清淡的饭菜，甜腻的糕点回味在舌尖，却苦在舌根，一切便都不是个滋味。若曦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拿起瓷勺想着喝几口汤下下饭菜。汤是鸡汤，汤面上浮着红色的枸杞和些许黄芪。还记得高考的时候妈妈为了给自己补身补气，每天晚上都会给自己熬汤，里面放上枸杞，黄芪，有时候是人参。闻着熟悉的带着中草药清香的鸡汤，若曦心中一暖，喝了下去。中医道：酸入肝，甜入脾，苦入心，辛入肺，咸入肾。汤入口微苦，反倒是缓解了若曦糟糕的情绪，只道是味苦过于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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