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浣衣局（上）
若曦四人被带到浣衣局，分住在两个相距甚远的院子里。
若曦径直走进昏暗的屋内，坐在床边，用手抚摸着肚子，暗自伤神。
巧慧则警觉的向外面看了看，才合上门，走到若曦身边，用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安慰浑身颤抖的若曦。
“他不相信我！”若曦转向巧慧，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恨我！”若曦摇着头，像一个无助的孝望着巧慧。巧慧强忍住泪水，伸出双臂将若曦仅仅搂在怀里。若曦自幼丧母，和姐姐相依为命着长大，对于若曦来说姐姐从某种程度上替代了母亲这个角色。如今，姐姐香消玉殒，对于若曦来说能给她母性依靠的人只有巧慧了。
巧慧轻拍若曦的背，柔声说：“二小姐，你放心，现在你和皇上有惺子这个牵绊，你们一定会和好的！惺子就是你和皇上福气，会把你们之前的一切不幸扫走的。”
若曦只是伏在巧慧的肩膀上，咬唇不语，暗自思虑。恩恩怨怨，对对错错，我和胤禛在这场情感的沼泽已经愈陷愈深，难道一个孩子就能将我和他拉出来吗？难道能用还未出世的孩子去胁迫我和他破镜重圆吗？张晓之前非常不屑奉子成婚的逼迫式婚姻，一个女人企图用一个孩子去拴住一个男人的脚步。这样，真的能拴住他的心吗？即使能拴住，他们会快乐？这不是婚姻，而是一个沉重的赌注，是一个女人拿自己的幸福和尊严去赌另外两个人的未来！如今，我真的要成为我自己都不屑的人吗？不！这个孩子是我身体最纯净神圣的一部分，作为母亲，我守住他最后的尊严。
若曦推开巧慧，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神情坚定，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想告诉他！”
巧慧叹了口气，道：“随二小姐了！”然后便起身收拾行李了。她知道若曦的想法从来不同于她们。若曦不懂男人便是女人的天，一个女人的一生就是如同攀援树干的凌霄花一样完全依附于男人。她的性子是倔强的，独立的，像傲立的木棉。所以，巧慧不再劝了，何必徒增烦恼。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若曦保注子，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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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雨水说来就来。几道闪电霹雳，雷声隆隆，雨水滂沱的倾泻直下。狂风搅动着聚集成柱的雨水，歪歪斜斜地砸着窗户，砰砰作响。躺在床上的若曦辗转反侧，听着雨水声在心里冰冷地打着转。想着那天，自己木然地跪在地上，受着雨水的肆虐，所有知觉一点一点流失时，心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清晰。悲欢离合，难测难料。阴云不散，狂风扫地，留得陋屋破窗听雨声，任它点滴到天明。
与此同时，胤禛一身黑衣，孑然一身，站在屋檐下。外面暖意融融，内心却秋阴不散。不知站了多久，胤禛腿脚早已经麻木，而天气也渐渐变了，几声响雷过后，狂风便卷着雨水宣泄而下。盛夏的阵雨是急的，猛地。温热的雨水顺着风势砸向胤禛冰冷的身子，不一会儿，浑身就湿透了。但胤禛浑然不觉，仿佛这场雨吸引着他一般，椅着，一步一步走进雨中。一个响雷劈天，回声阵阵，怒着胤禛的怒，嘶吼着胤禛的嘶吼。忽然，一双温柔的手拉着胤禛，耳边是细软娇嗔的“胤禛”回荡。雨水混着泪水在脸庞流淌，一双眸子迷离失神，一切如梦如幻。迷茫中丝绢柔滑，抚着自己冰冷的肌肤。眼前人眉头微蹙，双瞳乌黑，满是关心和温暖。恍惚间胤禛只道是若曦，猛然抓住女子的手臂，喃喃重复着：“不要离开我，不要！”
那人神情惊慌不解：“皇上，臣妾怎么会离开呢？臣妾生生世世都是皇上的人！”
一声“臣妾”将胤禛一棒打回现实，胤禛定神才看清眼前人是皇后乌喇那拉氏。泡沫易碎，梦境终醒。胤禛松开皇后的手臂，凄然地说：“我的亲人都离开了！”
乌喇那拉氏低头思虑，发觉过不了几日便是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的忌日了，误以为胤禛是指这个，便安慰说：“皇上政绩斐然，孝恭仁皇后泉下有知了，不会再恚恨皇上了。”
胤禛眉头紧蹙，看了皇后一眼。其实这也不怪皇后没想到是若曦，众所周知若曦随十四爷回宫，但一个月来皇上表面上不为所动，毫无变化，权当不知情。而今天早上的发生的事的所有知情人死的死，被囚禁的被囚禁，皇后完全不知道，只当是风平浪静。现在胤禛举动反常，皇后自然也没有联想到若曦身上。
胤禛双唇紧闭，怒视皇后。皇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倒在地：“臣妾多嘴妄自猜测，臣妾知错！”
胤禛深吸一口气，转身，仰望着天空，一步一顿地坚定地往前走着，压着声音道：“朕，不会被他们打败的！朕，绝不会是他们的笑话！朕，要看他们的笑话！朕要他们知道，朕，才是这紫禁城的主人；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黑色的身影最终隐在漆黑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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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侧卧在龙榻上，半眯着眼睛沉思状，左手手指上下敲动着榻边。
“太医带到。”
胤禛摆摆右手，示意让高无庸退下。
“臣参见皇上。”太医跪地行礼。
胤禛并不讲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寂静，甚至能听到远处的蝉鸣。跪在地上的太医内心忐忑，上下翻腾。之前的太医不知是何缘故被杖责致死，难不成自己也在无意中触犯天颜？才没一会儿，太医就已经大汗淋淋，内衣具湿。
终于，胤禛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地向下扫视，坐直身子道：“近身回话。”
“是。”太医爬起来，躬身走到榻前，跪倒。
胤禛压着声音道：“下面朕要说的话，朕不想从第二个人的嘴里听到。”
太医连忙叩头：“臣知道，臣一定守口如瓶。”
胤禛冷冷一笑，问道：“朕问你，有什么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胎儿堕掉？”
太医大惊，低头应答：“这……这……臣不曾干过。”
胤禛轻哼，蔑视地说：“你撇的倒快。”
太医更加慌乱，头像被拨弄的弹簧一样磕个不停：“皇上明鉴，臣真的没做过……”
胤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朕是在问你，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胎儿堕掉。”
太医逐字地斟酌着说：“滑胎时孕妇是要落红的，肯定是瞒不住的。”太医用掏出手帕擦了擦聚珠成线的汗水，“但臣可以用一些中药，让胎儿不知不觉中慢慢滑落，最后只道是胎气不稳所致。”
胤禛道：“你详细说来听听。”
太医说：“臣可以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逐渐加到饮食中。效果不会在几天内体现，但日积月累，不出一个月，必定滑胎。”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迟疑半响，缓缓道：“朕不想伤了大人。”
太医急忙说：“臣选用益母草，辅以桃仁。益母草味辛、苦，性微进，本就是潮期不稳的妇女所用的中药。臣再注意一下用量，定保大人平安无恙。”
胤禛身子前探，抓住太医的衣领，手指卡住太医的喉咙，阴沉地逐字逐字道：“你再说一遍。”
太医冷汗直冒，浑身哆嗦，艰难得从嗓子里挤出：“臣……臣定保大人平……平安无恙……”
胤禛紧盯着太医的眼睛，过了很久才松开手，淡淡地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
太医惶恐道：“皇上是让臣对付哪位娘娘？”
胤禛冷冷地瞥了瞥哆哆嗦嗦地太医，轻轻淡淡地道：“不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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