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后悔

    烟火绽放的响声仿佛就在耳畔，今天是京都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娶亲的日子，自然是人们争相议论的大事，无关是非对错。

    小妖用自己仅存的一点点维持意识的灵力感受着那些点点滴滴，而泰山府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也对，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怎么会陪自己待在这样一个阴暗密闭的囚笼？

    幽冷静谧的殿内，只点着一根蜡烛。

    孤零零的烛光映着小妖不动声色的侧脸，长而微翘的双睫像覆了薄薄一层霜雪，陪伴其主人安静地低垂，度过这个寒冷的漫漫长夜。

    今天是晴明的新婚之夜，却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夜。

    明天，宫嫫就会在祭祀仪式上用她的血献祭魔神。

    夜色深沉，浓得连清冷的月光都照不进这深不可测的宫墙。

    今夜，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小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她发现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幽暗不明的烛火，寂静冰冷的墙壁像是将她逼至穷途末路。

    双眼迷离中，目光定格在“嗞嗞”燃烧的红蜡上。

    此刻的晴明是不是正坐在喜榻前，饮下交杯酒，伸手揭开新娘的红盖头？

    想到这里，陶妖苦涩一笑。

    差点忘了，日本平安朝的婚礼习俗与中国不一样，哪里有什么交杯酒和红盖头！

    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在洗砚池水中的吻，以及晴明的话。

    他说“如果等这场劫数过去，你我仍然侥幸存活。到那时，嫁给我可好？”

    小妖何曾不想与他相守余生，只可惜，那一天，她怕是等不到了。

    烟火盛放结束之后，晴明略显疲惫地打开房门，踏过门槛，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安倍沙耶身着艳丽的华裳，端坐在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锦被上，乌油油的秀发铺满身后的卧榻，鬓间斜斜插一支翠色簪子，正是她的母亲沙罗成亲时戴的那支，粉面微垂，旁边一对红蜡烧得正旺……

    听到关门声，沙耶抬起头又低下，像每一个将要经历从女孩向女人蜕变的新娘一样，忐忑中带着期盼。

    沙耶定了定神，暗示自己不要紧张。

    她嫁的人，是她最亲近的人，亲近到他们俩的血可以相融。

    而今夜，她即将把自己献给那个最爱的人。

    晴明宽大的礼袍后摆拖在地上，每往前走一步，都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沙耶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目光沉静而虔诚。

    十多年的养育，她以为自己和晴明的心很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那个叫做“陶妖”的女人出现之后，她与晴明的心越来越疏离。

    如果没有陶妖出现，她或许仍旧是晴明身旁那个安静乖巧的小女孩吧。

    不管怎样，她终究还是得到了晴明，得到了自己此生不变的爱人。

    “沙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晴明站在她的面前，面色冷峻。

    沙耶轻笑。

    后悔……？

    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何曾后悔过？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的双手沾上了多少血污？

    后不后悔，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失去意义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