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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饯行酒

    走出场子,姜三娃对涂金花说道:“涂小姐,你总拉着我的手干啥?”

    涂金花瞅一眼姜三娃说:“拉个手咋啦?你的手金贵碰不得啊?”

    姜三娃说:“有啥金贵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又不是三岁孝儿,你不用总拉着我的手,寨子里的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涂金花轻轻哼一声,说:“说啥闲话,谁要是敢说闲话,我把他的舌头割了。”

    虽是黑夜,姜三娃不担心自己的红脸让别人看见不好意思,可终究心里发窘,尽管涂金花那手又滑又凉,刺痒的他心里怪舒坦,他还是甩脱了,拽开大步赶紧往前走。涂金花在后边扑哧一乐,说:“姜大哥,你走那么快干嘛?后面又没有狼。”

    姜三娃也没答言,心说狼我才不怕呢,你可比狼可怕多了。

    涂金花并没有追姜三娃的意思,而是同春娥等人在后面走着。春娥就对涂金花说道:“小姐,你是没见,姜大哥的枪法可神了,蒙着眼跟于万春比试,一枪就打在了于万春的手腕上。哎呦我的个天呐!当时我都看傻了,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

    涂金花显得挺吃惊,说道:“蒙着眼?你是说他们蒙着眼比试枪法来着?”

    春娥说:“可不是怎么的。那于万春不是蒙着眼打枪挺准的吗,可谁知道这回遇上了姜大哥,更厉害!这才叫强中自有强中手呢。”

    涂金花一听姜三娃有这等身手,心中不禁又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暗自欣喜之余,却忽然心中不安起来,问道:“那于万春找上门来是不是说啥不中听的话来着?”

    春娥低声说:“可不是嘛,要说这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女人,姜大哥要想从他手里把你抢走,就非得要跟他蒙着眼比试枪法不行,谁赢了你就归谁。”

    涂金花啐了一口,说:“谁是他的女人?放他娘的狗屁!”

    春娥用手一指姜三娃说:“小姐我大胆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他?”

    涂金花抿嘴一笑,反问道:“你觉得他咋样?”

    春娥会心一笑,说:“真没说的,百里挑一,连我都动心了。”

    涂金花咯咯一笑推了春娥一把。

    说话间,一行四人回到了涂金花的住处。姜三娃忽然站住说道:“涂小姐,我得提前跟你道个别,我这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不能再耽搁了,明天必须得下山了。你和涂司令对我的盛情款待,我深表感谢之至,永远铭记在心。”

    涂金花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心中极为不悦,心说闹了半天,我这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刚想发作,春娥在一旁早把涂金花脸上的焦躁瞧透,一拽她,待她扭过脸来,春娥对她使个眼色,附在她耳边言不数句话不一席,说的涂金花顿时回嗔作喜,对姜三娃说:“姜大哥既然有要事在身,那我也不便强留,你明天就要下山了,今晚我要为你摆酒饯行,请姜大哥无论如何不要推辞,务必赏脸。”

    姜三娃一听涂金花很痛快的答应了他放他下山,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很是高兴,说道:“好好,涂小姐一番美意我却之不恭,绝不敢推辞。”

    涂金花把姜三娃让进了自己屋里,又吩咐春娥和彩霞去整治酒菜。谁知转眼间,春娥和彩霞就上了一桌子菜,无非是些油炸花生米、凉拌黄瓜以及野味卤肉,都是现成的,根本不费事。这回却没有酒碗,放了一个酒壶和两个细瓷酒杯。

    涂金花把两个酒杯斟满,待姜三娃一落座,就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说:“来,姜大哥,我先敬你一杯。这杯酒敬你神枪无敌!蒙着眼都能打得那么准,实在是令人佩服!”

    姜三娃心中暗自得意,端起酒杯,说:“那都是雕虫小技,不算啥,真的不算啥。”说罢与涂金花同时一饮而尽。

    涂金花又把两个酒杯斟满,说:“就凭姜大哥这样的英雄,我得敬你二杯。”她又端起了酒杯。

    既然涂金花都答应放行了,这会儿,姜三娃确实已然没有任何顾虑了,戒备之心也松懈了许多,比不得在猛龙厅时处处小心,生怕酒后误事,对涂金花的劝酒并不推辞,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他哪里知道,涂金花的酒量在山寨里可是出名的。别看她一个姑娘家,寻常男子却也喝她不过。姜三娃虽不像自己声称的三杯倒,终究酒量也只是平常,被涂金花连劝数杯之后,难免就飘飘然了。

    涂金花不失时机的问道:“姜大哥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水里来火里去,就不怕父母妻儿为你担心吗?”

    姜三娃呵呵笑了两声,忽而又恨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如今就是光棍一条。爹娘都让鬼子给害死了,老婆压根没讨过,更别提什么儿女了。我这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涂金花心中暗喜,原来他并未成家。这样看来,我碰上他岂不是天意吗?她见姜三娃杯里酒已不多,便赶紧端起酒壶给他斟满,一边劝酒让菜,一边又问:“不知姜大哥有二十几了?”

    姜三娃说:“二十一。”

    涂金花一听倒吃了一惊,心说我只道你怎么也有二十六七了,哪知却才二十一,反倒比我还小四岁,枉我一直大哥大哥的叫你,却原来是个小弟。涂金花哪里知道,姜三娃虽然面容俊朗,棱角分明,却因为长期行军打仗,免不了风餐露宿,经过雨雪风霜,历过硝烟烈火,看上去颇为沧桑,显得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所以她一见姜三娃便呼其大哥并不为怪。涂金花暗笑自己叫得好不唐突,如今知道了他的年纪,这大哥二字如何还能叫得出口?说什么也不能再叫了。

    姜三娃此时已然喝的兴起,自顾自一口菜一口酒,挺美。涂金花既然问了他的年龄,他也就势问道:“冒昧问一句,涂小姐芳龄几何?”

    涂金花心说,呦,他咋问起我的年龄来了,我可不能照实说,不然他准嫌弃我比他大,就编了个谎说:“我……我十九了。”

    姜三娃酒到嘴边,听得涂金花报上年龄,就停杯打量起她来,这会儿借着酒劲,他也没半分羞怯了,心说看她可不大象十九的姑娘,有点老相。那吴七爷家的珍姑娘虽说是个傻姑娘,跟我一般大,也是二十一,看着可比她还要年轻些。

    涂金花反倒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低眉垂眼吃了几口菜,忽然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奔里屋去了。姜三娃目送涂金花进去,心中莫名其妙,不解其意,摇头自语道:“准是喝多了。这女人就是不行,喝不了个酒。”而后他也站起身来,冲里屋说道:“涂小姐你要是不舒服就休息吧,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姜三娃刚要走,涂金花就从里面又走了出来,手里托着一支插在胡桃木枪套里的匣子枪,到姜三娃跟前把他往椅子上一按,说:“谁说我喝多了,这么一点酒算个啥,也就是刚找着点感觉。”

    姜三娃瞧涂金花步态稳健,确实不像是喝多了,就笑着说:“我以为你喝多了,闹了半天你没事啊。”他见涂金花手里托着一支带枪套的匣子枪,就用手一指,说:“你拿这玩意儿干啥?”

    涂金花把枪套扳开,噌就把驳壳枪抽了出来,晃一晃说道:“知道这是啥不?”

    姜三娃乐了,说:“瞧你问的,这我能不知道是啥吗?匣子枪嘛。”

    涂金花说:“我爹年轻的时候曾跟一个德国人贩卖过军火,经他手的好枪可多了去了。后来他们得罪了日本人,干不下去了,那德国人就背着我爹把账上所有的钱从银行取了出来,就在他卷着所有的钱准备偷偷地登上轮船回国的那天晚上,被我爹给发现了,我爹就提着枪赶到了,啪啪两枪结果了他的性命,从此后远走高飞。”

    姜三娃说:“你爹用的就是这把枪吧。”

    涂金花说:“没错。我爹用的就是这把枪,真正德国造的二十响镜面匣子枪。后来他闯荡江湖,跟于叔创下这片山寨也是凭着这支枪。我长大之后,他就把这支枪给了我。”她大拇指一扳机头,手臂往前一送,枪口正顶在姜三娃的眉心。

    姜三娃一愣,说:“你这是啥意思?”

    涂金花咯咯一笑,抽回枪来,说:“没啥意思,就是觉着好玩。”

    姜三娃笑着说:“这枪里没有子弹吧。要是有子弹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弄不好走了火,可得出人命。”

    涂金花把枪机关上朝姜三娃一掷,说:“有没有子弹,你自己瞧瞧。”

    姜三娃接过枪,一看弹夹里面满满压着红腚门的子弹,心说这小妮子开玩笑够过火的,不亚于那于万春,这么漂亮的德国造驳壳枪再配上这威力奇大的红腚门子弹,万一走火,姜三娃想想都觉得后怕,唉,不知是不是这些个土匪都是这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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