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爆炸的虚荣心
“妈，我回来了。”
“儿子回来了，工作找得怎么样？”
“别提了，别提了。“鲁琪摆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每次回到自己最熟悉的空间，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而今天也不例外，看着墙上贴满的海报，看着桌上放满的书，记忆像刺青一样带着青灰色的神秘感涌出，但仔细想想，自己已经知道了曾经的未来是怎样的光景。
鲁琪躺在自己的床上，当身体和那个柔软感相触碰的时候，他才感觉的了自己是何等的疲惫。早在唐诗宋词中就领略到了怀才不遇的义愤填膺，就感觉到了生不逢时的痛不欲生。而一向自命不凡的他，也深刻体会到了这种被冷落的疼。
“对了儿子，刚才周湘来电话，说让你去她公司一趟，好像有什么急事儿。”
“好，我知道了。”
鲁琪一听到周湘的名字就头大，这个女孩儿穿插在他生活的每个角落，却始终没有过电的感觉。若是在大学，早就婉言拒绝再不来往，而如今，这层关系有总比没有强，在朋友面前也算个面儿。况且，他爸的公司正好符合自己的专业，只是门槛太高进不去。这样的种种总让鲁琪浮想联翩却又因为理智而放弃。
“哦，对了，妈，我手机丢了。您能不能借我点钱儿我买一新的？”鲁琪刚想给周湘回电话才想起了手机丢了。
“借什么借啊，妈把厨房收拾了就和你去，门口的苏宁吧。”
“嗯，行。”
自从鲁琪到了18岁，他向家里要的每一分钱都心里有数。自己的高中同学在美国就是这么干的。虽然有人说中国的学生像狗一样的往国外爬，但人家先进的思想最起码在个人虚荣心方面可以满足一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比如鲁琪。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厚厚的账单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只是可以给别人夸自己懂事儿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这个，乐此不疲。
一个小时之后，账单上又多了两千多块，是手机的钱，Nokia-C6。鲁琪办了SIM卡的挂失，把电话号码也都找了回来。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周湘打电话，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周湘。”
“你电话怎么总关机啊，找你那么费劲啊。”
“没有，手机丢了。刚买的新的。”
“手机丢了啊？早知道我给你一个了，我这儿有好多品牌新款的试用手机，都是厂家给的。”
“不用了，有什么事儿？”
“还是上次那个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都和我爸说了，你想面试就来，不想面试直接工作也行，底薪4000，有车补饭补和提成。”
“这些你不是都和我说了吗？我还是想考虑一下。”
“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轴啊，你现在打着灯笼哪找这样的工作啊！”周湘挂了电话，她还像以前一样，有一点的不合心意就会挂电话，鲁琪已经习惯了，但不代表他已经默默地认同这个做法了。
但是由于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三个月，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怒火中烧了，因为生气，只是气自己，别人该怎样还怎样。直到你把自己气死了，别人才会做出迟钝地下一步反映，然后露出一个伪善的神情看你的笑话。
鲁琪早在大学的时候就认定和周湘这样的富二代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这一路走下来，还真没有什么人和钱过不去。这层关系，还是要得的。
如今找工作比登天都难，用人单位玩了命的压榨工资，还要高学历，各种证书，各种考级。大学四年下来真东西没有，勾心斗角，刨坑陷害的功夫倒是一流。弄下去一个，就能当一天的大爷，被陷害了就只有孙子可以当。面儿上的事儿仿佛比窗户纸都薄，不像初中高中，痞子遍地也有义气之说，流氓满天还有兄弟可靠。而现在……那些过去的，曾经的，只能叫做传说。
今天晚上许言说要去吃串儿，鲁琪看着自己干瘪的钱包，自嘲的一笑。再过些日子，串儿都吃不上喽。
吃饭的地点是他们大学经常去的一个地方，门面儿不大，老板人挺好，关键就是有一种怀旧的熟悉感。在外面闯荡多了，多少都想找补找补原来的感觉。
“哎呦，来啦。”
鲁琪刚进小店，空调吹出的冷风扑面而来。瞬间精神气爽，感觉还不错。桌子的对面除了许言还有个漂亮的姑娘。
“给你介绍一下，这我媳妇儿，何小云。”
鲁琪紧锁眉头，一个星期之前还不是这个媳妇儿，怎么换的那么快。
许言立即送来一个他熟悉的眼神，鲁琪被迫若无其事，坐在了杨小川的旁边。这顿饭的真正意义本来是吐苦水，现在到变成了许言的独角戏。因为何小云这个极为美丽的女孩儿，卖弄自尊的快感成为了他唯一的工作。许言几个小时之前也在抱怨着工作不好找。而现在，吹牛的本事儿长的真快，什么国企外企五百强好像都不在话下了。
鲁琪觉得这就是男人的本质，想要得到什么，即使把自己架在空中楼阁也是心甘情愿。大话说出来是最难收场的，而为了自尊，为了女人，许言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惊煞四方的学生会主席了。
临散场的时候，鲁琪还是仔细打量了一下何小云，这个女孩儿确实带着北京丫头难以言语的美劲儿，可不是自己的，何必再多看一眼。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既然无缘何须誓言’吗？
当鲁琪在地铁上准备玩会儿手机游戏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未接来电，是周湘。在地铁的冷风之中，不知道为什么，鲁琪觉得自己现在如饥似渴地想念着周湘，之前所有的疑虑都抵消了。他没有犹豫就拨通了周湘的号码，然后静静地等待。
“鲁琪，你怎么总是不接电话，你的手机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我……我刚才在酒吧，太吵了没听见。”
“哎呦，挺潇洒去，陪哪个小妞儿去了？”
“什么啊，许言他们要喝酒，说找工作的事情。”
“我不是帮你找到工作了吗？”
鲁琪若是在十个小时之前听到这个，最多就是礼貌的说再考虑一下。因为怕被别人知道自己这层不明不白的关系而戳了脊梁骨。而现在他却说：“明天咱们当面聊聊吧，你把工作给我交待一下，可以吗？”
“……嗯，行，那你明天别安排事儿了，等我电话。”这句话之前停顿了两秒，周湘的态度转变了一百八十度，喜悦从声带中发出，通过话筒传到了鲁琪的耳朵里。而鲁琪，好像被这个声音激发了肾上腺素，兴奋甚至亢奋。
挂下电话，鲁琪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空旷的末班地铁上绽开笑靥。他更不知道为什么烤串儿店在他嘴里变成了酒吧。总之，他很满足。
直到第二天下午，周湘才打来电话，说今天工作很多，晚上才能有空。鲁琪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但是脑海里浮现着周湘如斯的头发飘落在锁骨上的画面，就继续选择等待。饭饱思淫欲，在饥饿感充斥着全身的时候，鲁琪依然意淫着周湘，可能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邪恶地对待这位富二代校花。
晚上八点，鲁琪接到了周湘的电话，他打车到了周湘所说的咖啡厅。
“先生您好，您几位？”刚进门，一个热情的服务员就主动打招呼。
“那个……我找人，有没有一位周小姐订了位子？”
“哦，周湘小姐是吧？她包了二楼，您跟我来。”
鲁琪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小丫头办事儿的风格还是没变。这样炫富不知道会多遭别人痛恨，可她不懂。刚上二楼，看见周湘坐在了最靠近窗户的地方。白色的连衣裙把完美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如斯的秀发，完美的锁骨。和昨天自己脑海里面的画面一摸一样。
“够快的啊，不像你风格啊！”
正当鲁琪陶醉在眼前的画面的时候，这一句带着讥讽的片儿汤话把他拉回了现实。面前不是天使，而是富家千金，周湘。
“工作嘛……首先要有个态度不是。”
“那好，我现在交代你的工作。过来！”
鲁琪坐在了周湘的对面，接过了她手中的资料。看了十几分钟，鲁琪根本没有看明白这些资料到底有什么作用。上面零零散散介绍了十多种药，都是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的治疗各种病症的新药。
“这什么意思？”
“这是我爸他们公司下个季度准备推出的所有新药，你看哪个感兴趣，明天我带你去了解具体情况，然后你就可以去找医生了。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你路子不够用，我可以帮你联系医生。”
“这个还能我选？”
“那当然，就凭咱俩这关系哈。”
鲁琪抬头看了看周湘，本可以落落大方的周湘，在天使嫁衣之下，非要露出一个这么不恰当的笑容。这种女生在鲁琪眼里本来根本排不上号，有些东西，宁缺毋滥。可在现在这个社会，最终归要的就是生存法则。不遵守或者没有条件遵循生活法则的人必将被淘汰。而自己现在已经在被淘汰的边缘了。这颗花瓶般的救命稻草，必须死死抓住。不然，等待自己的将是平庸没有起色，甚至没有希望的生活。在这个城市生活，要么天生丽质，要么勤奋努力，不然，就要歪门邪道，就要剑走偏锋。鲁琪已经顾不上自己的感情处于何种状态，既然有周湘，干嘛不用。
“那我今天晚上去研究一下，然后明天我就去公司找你，你看？”
“没问题啊。”
回到家之后，鲁琪感觉自己被强奸了一样恶心，他大学毕业之前从来没有违心干过什么事儿，这现在，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般。可突然想到了许言，想到了何小云，想到了那天的对话，和许言那肆意妄为的笑声。鲁琪突然感觉踏实多了，突然认同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认同了一直被他不齿的那种‘我爸是李刚’一样的行为。
第二天早晨六点，鲁琪就起床开始整理着装，准备迎接自己人生中一个新的开始。在路上，他夹着公文包，呼吸着花花草草刚刚制造出来的氧气。左躲右闪挤上公交，原先的燥热现在变成了一种憧憬的余温。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梦想的光芒，一点一点照亮着周围。
四十分钟之后，鲁琪到了周湘她爸的公司——**药业。办公楼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条刚刚跃出水面的海豚。整体造型带着流线型的时代感和时尚感，鲁琪眼前一亮，觉得自己选对了地方，这里就是自己的梦想所在。
“先生你们，请问您找哪位？”前台的服务人员美丽而热情，可看到陌生人，她们总不愿意流露太多的快乐，是怕被人拿走还是这伪装的东西不能传递。
“周湘。”
“那您有预约吗？”
“你和她说鲁琪找她，看她是否有空就可以了。”
“那请您稍等一下。”
前台的服务人员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毕恭毕敬地说了几句话，挂断电话。
“先生您好，从这边的电梯上五层就可以找到周经理了。”
“好的，谢谢。”
鲁琪按照这位小姐手指的方向走了约有十步才看到电梯，然后习惯性地整理着装。上了五层，看见周湘总经理的办公室，鲁琪才看出了这个药企究竟有多财大气粗。从楼道，到办公室，再到一些陈设，硬件，全都别出心裁，独具匠心。进了周湘的办公室，看到沙发竟然做成了胶囊的模样，上面还写着一个药物的英文名儿。不知道这个药企董事长，也就是周湘她爸究竟费了多少心思才能让人融入地如此透彻，身临其境。好像自己马上就化成一粒药丸亲自投入到制作的过程。
“鲁琪，你今天够准时的啊。”
鲁琪微微向一边扭过脸去，撇了撇嘴。然后把头回到看着周湘的那个角度，给出一个笑容。“周经理，您可不能这样挤兑人，这说明我非常重视这次面试的机会啊。”
“那好，咱们开始吧。我昨天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吧？对什么比较感兴趣，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
鲁琪脑子轰的一下，他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看什么资料，而满脑子想的都是下次看见许言何小云他们，如何做到看似故意收敛其实炫耀自己的工作。如何在他们惊羡的眼神中故作深沉，反衬自己是多么的优秀。
“这……周湘……”鲁琪的话语间好像故意掺杂了一些暧昧。
“怎么了？”
“我忘记看了，昨天……”
“打住打住！”周湘一下暴跳如雷。
鲁琪知道周湘有大小姐共有的脾气，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点过时竟然火冒三丈。看来对于工作，她有着自己的原则，以后必须注意。
“对不起，我……”
“你出去吧，准备好了再来找我！”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好像火山口喷溅的岩浆一样灼烧着。
鲁琪刚刚准备转身……
“回来，瞧把你吓得。”
周湘得意地微笑着，然后向鲁琪招手让他过来坐。
“你……”
鲁琪感觉到自己被耍了，而且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被折腾个彻彻底底。他甚至感觉自己刚才那一刹那脸上残留的黑线还在。可他还是只说了一个‘你’字就戛然而止，没有后文。
“怎么啦？”周湘笑着。
“没事儿，那您是让我走呢？还是让我留下呢？”
“你傻呀？过来，我给你资料，你在这里看。”
“那面试呢？刚才的不是面试的问题吗？”
“唉，什么面试不面试的，有我在这儿呢，这公司还敢不用你？慢慢看。”
鲁琪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下看着资料，药理作用，药理机制，不良反应，注意事项等等，大多数都是大学课本上的东西，可谓轻车熟路不用费劲。只是在临床试验这个环节，资料上面大多都是英文的，图片和图表的阐述也相当的专业，让鲁琪有点为难。他抬头看看周湘准备求救的时候，周湘微笑的看着自己。
“这个……”
“我知道你有些东西看不懂，你捡自己看懂的看就可以了，然后告诉我对哪种药有兴趣，我给你具体说明，定价，市场评估，带着资料你就可以开始你的医药代表工作了，而且还是世界五百强聘用的御用医药代表。”
鲁琪感激周湘，却没有言语。只是把自己感兴趣的，一种治疗心血管儿的新机制药物告诉周湘，随后领了一份看似相当保密的资料。
“周湘，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好啊，你终于学会面儿上的事儿了。”
“什么面儿上啊，我真心的感谢你。”
“嗯，好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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