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6：和你说永别
当亚梦再度看到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时，密林的风雨已经过去，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皇家医院的病床上。
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当时无法握动永劫，去救玖兰馨的自己。
跪倒在地上没有勇气抬头的她，拥有着弑神的能力，她是甜心和哈靡的希望，可是亚梦却做不到她们所想要的坚强和勇敢，是她令她们失望到了绝望。
然而最后把她叫起来的是淮依，亚梦不知道淮依是什么出现的，只是当她满脸泪水的抬头，眼角的视线看到的却是一道身影已经跃入了羽琉璃的黑洞中。
羽琉璃碎裂成齑粉，玖兰薰浑身是血的抱着昏迷的玖兰馨从消失的黑洞中走出来，因血而带来的疯狂令叶珂如野兽般攻击玖兰薰。方圆十米的土地上全被魔法气旋切割出一道道宽大的裂口，整整齐齐的，如交斗的两人肌肤上出现的深深伤口。
叶珂倒下的时候，四肢被撕裂，残肢朝着不同方向飞了出去，血与天空，鲜明的颜色对比令亚梦眼睛被刺了般的难受。玖兰薰的碧蛉把叶珂的躯体切割成了十多段，分离一半的头颅，回形状的大脑皮层掉落而出，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的眼球沾满斑点的血块和尘粒。
哈靡瘫坐在地上看到玖兰薰这样的杀戮，喉咙一动，胃里翻腾的褐色粘液从嘴里呕了出来。
亚梦双手捂住嘴巴控制着自己不断搅动的恶心感，叶珂在玖兰薰面前就像被切碎的植物似得，最终没有一处完好的肢体散落在尘埃中，而玖兰薰怀抱着玖兰馨冷漠的伫立在鲜血浸染的土地上，碧蛉的长鸣颤动人心，黑发的少女好似与苍天对峙的繁花玉树，在鲜血四溅的修罗场上遗世独立。
玖兰薰转过头，猩红的双眸注视着亚梦，从黑洞出来，双子的身上都是伤口，此时鲜血无声的从薰和馨的身上坠落，在地面上破碎，又被碧蛉抢着吸食。
亚梦呆呆的与玖兰薰对视，红眸的少女此时看上去苍白而冷漠，即使身上狼狈也带着不与人接近的孤傲。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亚梦说什么，然而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以冰冷的眼神凝视亚梦的玖兰薰更令亚梦感到害怕和愧疚。
亚梦另愿玖兰薰开口责骂她几句也好，露出怨恨的表情，埋怨她的无能和弱小，可是玖兰薰就这样冷冷的注视着亚梦最后抱着昏迷的玖兰馨离开。
眼泪跌落在地上，碎成无数透明晶莹的水珠融入被血染红的土壤里。亚梦双手使劲捂着嘴巴却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无声的注视比几句话的怨恨更令人心慌，亚梦低着头泪水没有止尽的倾泻而下，断断续续的哭嚎声在疮痍的土地上显得格外悲怆。
到了最后，因为全天的精神紧绷，和难以承受的打击，亚梦哭嚎之下被拉的太过紧绷的神经砰的断裂，便失去了意识。
“我昏迷多久了？”亚梦从病床上坐起来，小丝很快抱过枕头给亚梦靠着。
“一天一夜，第三场测试已经结束了。”小兰落在了亚梦的腿上说道。
小丝注意到亚梦忽而暗下去的神情，连忙道：“亚梦别担心，我们还是通过了第三场的测试，淮依有很多的水晶铃铛，他给了我们三个。”小丝从空间袋子里取出了三颗水晶铃铛给亚梦看。
见到水晶铃铛亚梦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她望着窗外的下沉的夕阳余晖透过玻璃窗，在洁白的墙壁上投下暗橙色的光辉，万籁俱寂中，窗外的风倏然拂动浅蓝色的窗帘，耳边有甜心们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哈靡也因为伤势住院了，不过护士看不住她，中午的时候，哈靡就出院了。”
“亚梦你以后……再也不会用永劫了是不是？”小兰犹豫的开口说着，方块却在小兰身后拉了拉的她的手臂，示意小兰不要说这个话题。
亚梦低着头，五指往掌心轻轻拢合，森林里一幕幕血腥的景象冲击着她的大脑，亚梦闭上眼睛咬住了干涉的嘴唇。
“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小兰听到亚梦的话知道她心里难受更是安静的低下了头，方块却落到了亚梦膝盖边，神色肃穆的说道，“你不想伤害叶珂，但是玖兰馨就会死。”
“我不想这样的！”像是心里极力的否认，亚梦对方块说话时不禁提高了音调，之后语气又迅速软化下来，变做湿漉漉的嗓音，“我没办法再拉动永劫的弓弦了，没办法救馨学姐……”
方块看着亚梦低下头，在阳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处，少女的眼眸中含着泪水，她知道亚梦很难过，她知道亚梦心里会自责没有去救玖兰馨，但是亚梦却始终无法跨越杀死尹诺的悲痛。方块从亚梦膝盖上飞到了空中，“亚梦应该放下了，你并没有伤害过谁，永劫是对尹诺的解放……”
方块的话还未说完，亚梦已经翻下了病床，“亚梦……”方块叫着她。
粉发的少女回过头，她咬着嘴唇，硬是不让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流下，亚梦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如果我拉动永劫，馨学姐就不会……”在舌尖尝到刺痛味蕾的苦涩时，亚梦顿了顿才说道，“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吧。”她像是带着乞求的语气对甜心们说道，之后头也不回的奔出了病房。
泪溅衣裳，亚梦沿着长长的青石路没有尽头的走下去。每一次难过的时候都想要逃避，逃回日本，逃回东京去，她原来生活的世界不会有伤害，不会有肆意践踏生命的杀戮。
可是她又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她是回不去的，她手握着力量却不能够救任何人，亚梦紧紧的捂住嘴巴，从手指缝间掉落下呜咽的残碎音节。
视线像是被瓢泼大雨模糊的玻璃窗，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亚梦一头撞上了迎着她走来的人。被一堵墙似得物体撞倒的女生仓惶后退，一双结实的手掌却握住了几乎要倒下去的亚梦。
“没事吧？”霁宁的声音在亚梦的头顶落下，如轻柔的羽毛覆盖在了她的头发上。
“……霁…霁宁学长”亚梦抬起头，满脸泪水的脸上不知道此时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每次都会在自己狼狈的时候遇到霁宁，她心里惊讶，彷徨，想到他看着自己一脸泪花的样子，顿时窘迫的低下头，不懂视线该往哪里放。“霁宁学长……我……”亚梦此时的声音细小如蚊，混沌的脑中想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感觉到脸上有温暖的触感，亚梦慌张的抬头看到对方捧着自己的脸，用手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哭起来可不好看了。”少年笑着对亚梦说道，却始终都没有问她哭的原因。
这世间上总有一个会在你陷入黑暗中，给与你温暖的人，少年明亮如金的头发上映着太阳一般的光辉。亚梦的脸微微烧了起来，无处安放的视线以及逐渐变得清晰的心跳声都打乱了亚梦之前低沉的心情。
有这么一个人，他并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他并非有灼烧眼睛的惊人之美，让你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卑微和渺小。他像无处不在的阳光，在你身边，温暖着你，驱散覆盖你身上的阴影。
“我要去皇家陵园，要一起来么。”
“诶？”亚梦惊异的看着霁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去皇家陵园。“是要去看……”亚梦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霁宁拉着手往皇家陵园的方向而去。
“亚梦知道皇家陵园不仅埋葬了学园里的学生和老师么？陵园里还有一个地方，叫召唤兽公墓，学园里所属的召唤兽死去，都会被埋在公墓中。”霁宁说着，亚梦这才隐约感觉到了男生话里所涵盖的意思。“在那里面有尹诺的一块地方，里面放了它以前用过的东西，其实这些都是染晴做的，她没告诉你，是害怕你会一想起尹诺就难过。”
亚梦的情绪几度翻涌，“我能去那个地方吗？”她说话时居然带上了疑问的语气。
“嗯，走吧。”霁宁应到，亚梦心中茫然的跟在霁宁身后，少年的笑容依旧能够给与亚梦温暖，只是她现在心底里满是忐忑。
琥珀色的眼睛如宁静的湖水，里面有阵阵涟漪浮动，亚梦一直低着头由霁宁牵着。召唤兽的公墓，去了那里，去了那里，能够得到求赎么？
亚梦站在了尹诺的慰灵碑前，他的尸骨早已化作飞散的尘土，里面埋葬的是之前他还是那只银色幼龙时用过的东西。在墓碑前有一束洁白的桔梗花正在随风飘动轻柔的花瓣，亚梦扬起脸，脑海里满是过去的回忆，那些回忆都像一道道伤痛积累在她的心里。
“亚梦……”当那个银发的男孩向亚梦张开双手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永劫贯穿，如同垂死的候鸟般坠落大地，激起一片灰黄的尘土。
“妈妈……不要离开我……”
“不要再让我留在星辰上，我不要孤独的……”
他最终死去，去往星辰的彼岸，只留下那双充满眷恋的红眸，深深的烙印在亚梦的记忆里，成为她无法愈合，甚至一直在潮湿的阴暗里溃烂的伤口。
霁宁的手搭在了亚梦不住颤抖的肩膀上，“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告诉它吧，浮岚岛其实是离星辰最近的地方。”金发少年说着转身离开，只留下亚梦一个人。
亚梦站着的身影往下滑落，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眼眶已经通红，她想要对尹诺的说的，想要告诉他的永远只有那么一句话，“对不起……”
“尹诺对不起……”忽然提高的嗓音，亚梦跪在了地上，一遍遍地重复着：“尹诺对不起——对不起——”海风抚过密集的树林，忽然腾飞的伽罗鸟绕着慰灵碑飞上了云端，她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喊，远在星辰之上的那个孩子能够听到么？
“尹诺，对不起。” 少女的声音穿破海风而来，在梦笙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些东西不惜以武力去保护？染晴说为了天下苍生，方块说为了玖兰馨，所以不得不去伤害别人。
“尹诺对不起。”带着哭嚎的嗓音惊起了在树杈上栖息的飞鸟，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如今她又欠下了别人一道无可弥补的伤害，有力量去保护而无法使用的话，只会让亚梦更加难受。
至始至终，她必须跨过这一道槛，“尹诺，我必须走下去，必须用永劫去保护，即使这样的保护会伤害到一些人，但这就是梦笙最现实的定理吧。”
“我已经不能再逃避这个世界了。”既然到来，她必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亚梦喊的声音嘶哑，跪在青石板上的腿酸麻无力，她在慰灵碑前待了很久，直到夕晖洒落脸上时，亚梦才踉跄起身，手扶在慰灵碑上，就仿佛当时在王庭的废墟里拥抱着男孩瘦弱的身体一般，轻声道，“你不是孤独的，我的思念会陪着你到达星辰之上。所以，请你在那没有尽头的时光里，获得永恒的安宁吧。”
她知道她们之间需要一场永久的告别，她需要放下，需要拿起自己手中的力量去保护，同时也需要成长。
亚梦站起身从慰灵碑的顶端望去，远处的海平静的摇荡，映照着晴朗的天空。整个岛屿都沉浸在明媚的阳光中。
当她离开慰灵碑时，几只伽罗鸟落在了石碑上，低吟婉转的歌，她相信尹诺的慰灵碑很快就会被萋萋芳草覆盖，当海风吹来时，生机涌动，一场忧伤离别的剧本也将正式落幕。
在玖兰馨的梦境里，大雪纷飞，犹如天使所抖落下的羽翼，片片的飘落，她所见到的是一个寂静的纯白世界。千年以来，玖兰馨记忆里的落雪只有在皇家贵族学园里见到，可这一次她看见的银装素裹的世界是那么的苍凉孤寂。
天空暗的仿若永夜的到来，明明是白天，可是天色黑的如此纯粹，好像一丝光亮都无法穿透着绵延无尽的黑色。
那是她的家，从前她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的家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古典的，处处充满巴洛克风格的典雅，白色的天花板，鎏金花纹，先挂的古典壁画不知在讲述怎样的故事。白烛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燃烧的火光也不能融化房间里冻结的气氛。
她的母亲拉着她的手，玖兰馨却挣脱了，曾经怎么也记不起母亲的样子，而如今母亲的容颜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那双与玖兰馨相似的红眸里满是哀伤。
“不要给我施加封印，馨不想忘记薰，不想忘记爸爸妈妈。”
女子伸出双手按住了玖兰馨的肩膀，平静的对她说道，“如果不给馨施加封印的话，薰就不能够保护馨了。”
“我会不记得薰……”玖兰馨低声说着，红宝石似得眼眸里已经涌上了泪光。
“只是某一种程度的忘记，只有忘记一些事情，你们才可以活下去。”母亲的话在自己耳边响起，白烛的火焰燃烧，照亮的是母亲宁静的容颜。
活下去，十岁的那一年，这句话成为最重要的事。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被施加封印的她懵懵懂懂的跟在薰的身后，她不悲伤，不难过，她已经忘记了所要伤心痛哭的事，就这样被善恶带到了浮岚岛，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千年。
玖兰馨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属于她的卧室里。杏发的少女眼睛一片迷茫，玖兰馨翻开被子坐了起来，她安静的，一动不动的待着，眼泪无声的从她的脸盘上滑落，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声音的抽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她记起来了，关于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的。
记起大雪漫过了膝盖，她被冻得走不了路，薰就背起她回家，记起那条承载着她们两人记忆的长长的路。
从出生开始，玖兰馨眼里所见的就是漫无边际的白色，这是梦笙大陆的最北方土地上，但是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吸血鬼家族居住在这里。每当下雪的时候，天空是玫瑰色的绚丽色彩，雪花纷纷而落，巴洛克式的城堡在这片大雪中伫立了上万年之久。
她们出生于玖兰家，一个受到创世母亲垂怜，能够生育后代世代传承的吸血鬼家族。从室安纪时代开始却受到血族的忌惮，历经几番劫难过后，先烈以生命铸成了不可突破的魔法屏障，保护她们最后生存的土地。
那座城堡在玖兰馨记事时里面只有四个人居住，爸爸，妈妈，薰，还有她。而她们四人是这世上唯一冠以玖兰之姓的人。
“为什么一直下雪呢？薰我们家都不长花的吗？”蹲在雪地里用手刨雪的女孩不满的问道，然而站在她身后的人却没有回答自己，只是安静的看着玖兰馨挖着积雪。
“馨别挖了。”玖兰薰看着玖兰馨的手指被冻的通红，弯下腰拉住她的手。
“不要。”玖兰馨继续刨着积雪，“说不定把雪都挖走了，花就长出来了。像书上说的，那些在春天里生长的花朵，日日盛开着没有荼靡的花朵，粉色与白色的花瓣在微风吹拂之时散落，漫天飘飞如同永不止息的花雨。”玖兰馨说着，仿佛看到了花雨飘落的场景，光亮的红眸里充满了向往。“薰，为什么我们家会没有春天呢……”
玖兰薰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魔法凝结出一个半个拳头大的红珠子放在玖兰馨手里，珠子触及到她冻红的手掌，发出温暖的热。玖兰馨抱着薰做出来的珠子，暖和和的，不禁放下了想让雪地上开出花来的心事，红珠子上发出淡淡的光晕，好像玖兰馨手里握着小小的火苗一般，杏发的女生欢喜的把玩起来。
“薰真厉害。”玖兰馨说着，眯着眼睛笑起来。
“回去吧，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在等我们了。”对方的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执起玖兰馨的手拉着她向城堡走去，积雪没过膝盖，玖兰馨走路摇摇斜斜，好似要倒下一样。没走多远，玖兰薰回过头把玖兰馨的手臂从身后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我背你吧。”
“哦。”玖兰馨应着，一骨碌的爬到了玖兰薰的背上。
在她的生命里，被薰呵护是天经地义的事。
睡梦里迷迷糊糊，玖兰馨听到丝丝晨风吹入窗户缝隙的声音，还有极淡极淡的花的香味，若有若无的在鼻尖萦绕。
她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用手揉了揉双眼，看窗外，红与粉的花朵与白雪翩飞。玖兰馨推开大门，赤脚踏进雪里，她扬着脸，淡粉色的花瓣落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哗啊……”一张开口，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吐出，玖兰馨宝石红的眼眸里被激动的喜悦所掩盖。
那是一片鲜红的花海，在微风吹拂之时，花瓣漫天飘飞如同永不止息的花雨。花海绵延十里，宛如春色在一夜之间从九重天上倾倒，似浪涛一般用来，在整片冰雪冻结的土地上释放生命的色彩。
而再美的飞花飘雪也敌不过花海中灼灼独立的那道身影，“薰！”玖兰馨呼喊着向前跑去，倾大的花海在两人之间似浪涛般连绵起伏。她一路奔跑，看着玖兰薰被风吹拂起的黑发，那双对她微笑的红色眸子，漫天飞舞如夏日流萤，如青空繁星似的花朵都化作玖兰薰身后的尘埃，在玖兰馨的眼前肆意坠落。
飞花好像感受到了玖兰馨的喜悦，漫天的花雨簌簌而落，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纤弱的肩膀上，白色的睡衣长裙随着步伐，跟着清风飘扬震荡，在红与粉缤纷而落的花雨里，她犹如振翅的蝶穿越漫漫花海，最终落在了薰的面前。
她真的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做，不用去烦恼，玖兰薰都会替她达成所有的事，再捧到她面前。
如果没有千年以前那场灭门的灾难，没有那道为了活下去必须施加在她们身上的封印，她不会忘记玖兰薰的好，不会忘记有人一直呵护着自己，那个最爱她的人至始至终都陪伴着玖兰馨身边。
当一切都被重新记忆起来的时候，千年来自己自以为是的事情都被推翻，最珍贵的记忆历经岁月的冲刷依旧鲜明清晰。玖兰馨发觉自己与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隔着永不可跨越的千山万水，但是她依旧想要伸手触及那个洁白的世界，她想回家，从未有过的想念。
哭泣的声音逐渐低落，最终归于平静。玖兰馨从被子里抬起头，红着眼睛，红着鼻子，脸上满是泪痕，吸了吸鼻子，垂着肩膀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明媚的春末，暖风吹拂过她的小腿撩起洁白的睡裙，她走入大厅的时候看到薰站在落地窗前。
深红色的窗帘没有合拢，一指宽的光芒照射进来，勾勒出红衣黑发的女子风华的轮廓。玖兰薰早已感觉到玖兰馨走进，她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以冷讽的语调铸成了一道隔在她与玖兰馨之间的墙壁。“你能够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么？”
玖兰馨的脚步微微停顿，尘埃在光线里飞舞，玖兰馨往前迈了一步，从背后环住玖兰薰的腰，把脸埋在薰的背后。“薰，家门前那片花海，还想和你再一起去看一次。”
拥抱的人身体微微颤动，在巨大的惊异中，玖兰薰闭上了猩红的眼眸。隔了良久，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确定地道，“封印，真的破了……”
“就像做梦一样，我把梦做了两千多年。”玖兰馨说着，眼泪浸透在薰的衣服里，她不知道千年以来，有一个人都为她遮风挡雨，却还在心里怀有不满。
心里绞痛如刀割，玖兰馨的手指抓紧薰的衣服，“我都记起来了，我嫉妒薰光芒闪耀，却不知道越是光芒闪耀，越会暴露在危险中。我讨厌自己被忽视，却不知道没人注意就是最安全的保障。我从未触碰过血腥杀戮，以为这些离我很遥远，却不知道是薰挡下了一切。为了让我们活下去，薰甚至……”
玖兰薰转过身，冰凉的手掌拂在玖兰馨脑后，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后背。几千年冷漠背离，最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身拥抱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孩。
[你越是表现的疼爱她，对她好，越是会让人清楚馨就是你的弱点。在乎馨，就会让馨暴露在危险中。薰你只能疏离她，让所有人都以为玖兰馨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他们忽视馨了，也就不会给馨带来危险。]
一声叹息从玖兰薰喉咙里直坠胸腔中，“母亲大人，我做不到了。”
阳光坠落在大厅的尽头，蔓延出一曲无声的歌谣，在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闻见的寂静中，玖兰薰拥抱着玖兰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从千年前，两道封印被施加在她们身上开始，她就发誓负担馨的所有，所有的伤害和危险都由玖兰薰一人来承受。
云层遮住了光亮，黑暗似羽翼般的覆盖而下，玖兰薰记起千年以前她揉着馨浅杏色的头发，犹如誓约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
“你是我的妹妹，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