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彩排现场，仍是一片忙碌，距离正式走秀的时间只剩一天。舞台的布景终于按照杜若可的意愿搭建起来。
“这次的美指找得不错！”看着灯光下的舞台，用笔敲打着场务安排的她稍微缓和紧绷的脸，“谁找的？”她问身后的南宫彦。
“我妹妹。”他摸摸下巴，思忖着开口。
“噢！”没有温度的回答。
果然，若可对他的妹妹仍不太喜欢。看来为了将来着想，他非常有必要扮演一个调解者的身份。
“若可，晚上一起吃饭吧！”这几天她为了赶走秀的服装，一直都住在公司里，他很是心疼。
“好啊。”她随口应着。
“那我六点来接你。”
一间充满浓郁意大利气氛的餐厅，临窗的一张精美桌子上，四个外表亮丽的俊男美女却因彼此事前未知而被安排见面让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自那晚那个突然的吻之后，她一直没有回家住，设计服装忙碌只是一个漂亮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在躲他。
“怎么了，大家都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此刻活动的发起者，南宫世家的公子在沉默中发言，“若可，不吃东西吗？”他体贴地为她展开餐巾，然后工整地摆放在她的腿上。
有些狼狈地从思人墨黑的眼瞳中逃出，她决定不再去想那件事。她向来的原则是，永远只朝前看，她绝对不会为已发生的事驻步！选择遗忘是最好的方法！
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如此！
看看南宫彦，她托起下颌，很悠然地用半无奈半玩笑的语气开口：“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吃什么，原来又是意大利菜！难道你忘记我在米兰待了七年吗？”
“我知道，但是，”他含笑帮她切着餐盘里的蘑菇烩牛肋排，“意大利有我们美好的回忆！”
“就是说你打算以后一直以意大利菜来维持你的生命？”这男人说话真是让她忍不住想调侃他。
“那也不错啊，如果有你陪我的话，我想一辈子都不会腻味的吧！”他切好牛肋排，又细心地为她撒上胡椒粉。
一辈子？思人的呼吸顿时哽住，他艰难地别过头。
“一辈子？”杜若可的嘴边浮现隐约的笑，那是一种因为听到某个笑话而发出的纯粹嘲笑，“你有这个信心吗？”
两人的视线对上，一侧是不置可否的肯定，一侧则带着不信任的疑问。
“拜托，大哥！如果你们想情话绵绵的话，可不可以挑个没有旁人的时间。真不知道你今天叫我来算什么意思，还硬要我拉上学长！”对面孤单用餐的哲子不满地噘起了嘴。
“一家人一起吃饭不好吗？再说，今天若可对舞台新的布景非常满意，我当然要让她见见这位工作出色的新任美术指导了！”话落，三道视线一起集中在靠窗的杜思人身上。
而他，此刻正望着窗外川流的车辆和五光十色的夜景灯出神，白皙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温度，放空的黑瞳飘忽着，那无神的模样，仿佛会随时融入窗外的黑夜。
“布景是思人做的？”杜若可稍稍意外起来，随后露出笑容。很好，思人，你也终于开始朝着你的梦想进发了！
“对啊！学长在学校的时候，就曾以‘BeWaitingForever’一设计获得青年美术造型大赛最佳创意奖！他的能力可不是乱盖的哦！”哲子像是在夸耀自己所有物般地宣告。
“‘BeWaitingForever’？”杜若可怔怔地重复着。永恒的等待？
“对！‘永恒的等待’！名字很罗曼蒂克吧！学长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没注意一旁的男子灰暗的脸色，她犹自兴奋地解说着。
“够了！”终于，略带嘶哑的声音重重地打断她，杜思人丢下手里早已捏皱的餐巾，头也不回地离开。
突来的情况，让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愣在那里。
半晌，南宫哲子才小声地开口：“不会又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吧？”
“没事，他可能有其他的事。”思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怪了，这么麻烦她可招架不住，“没关系的，让他去吧，我们继续吃饭！”
“若可？这样可以吗？”南宫彦怀疑地锁住眉心。
“没事，继续吃饭，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她举起叉子准备吃牛排。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学长。”丢下餐巾，哲子站起身欲走。
“哲子！”杜若可突然唤住了她。
“干吗？”
“还是我去吧！”她缓缓地站起身。虽然见他会尴尬，也怕麻烦，但是她还是决定去找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无奈的心情呢？算了，她根本不想研究，总之他是她的克星就是了！
“你在这里陪大哥好好吃饭吧！我去就行了！”
“不，我去！”她静静地继续说道，“你找不到他的！能找到他的，只有我。”
逃开！
从有记忆开始，这是他第一次从姐姐的身边逃开。以往，重复这个动作的人一直都是姐姐。如今，竟换成了他。
然而，即使这样的想逃开，他却仍期望着姐姐能追出来。
一次也好啊！像他以往追着她一样，他期望她也可以跟随他一次。
停下脚步，在夜幕下群人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回头。
然而，始终，始终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他是孤单寂寞的一个人。拖动脚步，视线落在路边的一个公园里，这个是属于记忆中的公园，小学的时候，他和姐姐每天都会经过这里。
那时，放学后，贪玩的她总是会进去玩上好一会才会回家。而回家之前，她又总是会逼着他和她勾小指约定不把她疯玩的事告诉爸妈。
“这是思人和姐姐的秘密哦！”小小的美丽女孩总是这样冲他眨着美丽的大眼。那时的姐姐，好可爱好漂亮。而他，也好高兴，因为，他拥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秘密。
“姐姐……”坐在童年秋千旁的草地上，他的瞳映入天空仅有的几颗星子。
姐姐，难道说你的约定，就只是为了和我分离？
“思人！”轻轻两个字，像魔法般撞击他的心。
“姐姐……”在逐渐模糊起来的视线中，他看到心中的人儿。
“思人，你刚才很没有礼貌！”她在他面前蹲下才发现他在哭，顿时又是一阵无力感，“思人，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长得这么高，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哭了……”
哭？他哭了么？长高又有什么用呢，他追不上她，永远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伸手，紧紧抓住面前的人，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姐姐，对不起！可是看见你和他，我真的好难受……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可是，心从来都不会这样的痛……接下服装秀的工作，我只是想见你，这几天你都不回家，我好想见你……姐姐……不要讨厌我，不要……”
“我没有——”
话还没落，美丽青年一个前倾，紧紧地抱住她。心中的痛，翻涌的不安，绝望的酸楚，只有姐姐可以平复。
使劲推开他，两人双双跌落在草地上。
捂着心口，杜若可平息有些纷乱的呼吸。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说清楚！
“思人！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希望他可以清醒，也希望自己可以认清。
“那个叫南宫彦的男人吗？为什么喜欢他？”忍着心痛，他望着她。
“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皱皱眉，她知道她必须冷漠。
黝黑的瞳果然又添了几许伤痛，用手掌抹掉眼泪，他不退却，“我一定要知道，姐姐喜欢他什么？告诉我！”
望着他眼中受挫后却不退的坚毅，她明白此刻在她面前的思人已不是七年前那柔弱的少年！他依然纯真善良，却在懦弱的个性中多了一份属于男人的执着。
也许，她应该告诉他，也许，只有告诉了他，他才会真正死心。而自己，犹豫着不肯说的原因，是怕说出事实后遭到他的讨厌吗？她是个现实的女人，从来都是，即使到了现在，还不想揭开自己伪善的面具。
叹息，然后将视线投向天幕，“他有才华，有背景，有地位，有能力，有适合我的一切！思人，在这个世界，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两人相处，各取所需，如果能在一起愉快，就足够了。懂吗？”
爱是什么她懂的，爱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她更懂！两相权衡之下她明白，与其和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男孩一起，不如找一个可以照顾自己，协助自己的男人！
现实中，爱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思人，懂了吗？姐姐不是你心中的那么美好，姐姐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不！她连当一个平凡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从五年前起，她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沉默，自两人之间划开一道高耸的墙。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却突然想笑，这样的结果是早在她预料中的……却仍无法抑制心里的酸涩，“思人，回家吧！”
“那么……”细腻柔软的嗓音轻轻传入她耳中。杜思人似乎思考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么，是不是只要我成为有能力的男人，你就可以爱我了呢？”
略显苍白的唇吐出让她惊愕的话，她回头，撞入那一双纯净透明的瞳中。
“是不是，只要我能成为你心中的那种男人，姐姐就可以爱我了呢？”他缓缓伸手，握住她的。看似平静的表情，颤抖的手指却清楚地让她知道他此刻有多紧张。
“思人！”
“回答我，姐姐。”他焦急地想知道答案。
“你……”
夜空下，纤雅的女子没有给天真的男子答案。
答案在哪？
如果没有答案的话，结果又会怎样呢？
未来，开始陷入一片未知的迷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