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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花蛇

    说冼光照讨好冼显鹤常支华南走动,不如说冼显鹤热切要求华南经常来到他身边更实际一些。特别是他能用拐杖走路这一段日子,一会儿看不到华南的影子心里就闷得慌。有时会在客厅里叽叽咕咕,有时干脆一步一步地慢慢移动脚步过来找华南。

    这天早上,华南过得晚了一点,他下床正想过去,不想华南脸色忧郁地手拿两只丝瓜来到了客厅门口。华南没叫他,倒是他叫华南。问他是被谁欺负了。华南摇摇头不吭声。冼显鹤就叫鹤五一,问她华南是怎么啦?

    鹤五一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华南一眼,然后小声地对冼显鹤说,虎五十正在呕冼光照的气,有可能是城墙失火殃及鱼池。

    冼显鹤莫名其妙地看着鹤五一。

    鹤五一没有立即给冼显鹤释疑,而是抱起华南亲了几下,又从茶座上拿了一个苹果给他,之后问华南丝瓜和什么炒最好吃。

    华南认认真真地回答了鹤五一的问题。

    鹤五一一边煮饭,一边逗着华南。

    这天中午,鹤五一哄华南在家里吃饭。当然,冼显鹤也加入这个行列。

    这晚,夜深人静时,鹤五一才悄悄地和冼显鹤说出因由。

    原来,冼光照去兴业寻龙点穴,当他走到宽阔的田垌中央的一个若高的水田时,忽然从四面八方的田里涌来十几条脚拇趾粗的大花蛇。这些大花蛇只是围观他,没有恶意。他看这情形,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心说,这是中午不错。可我没有伤及大花蛇啊!那这又是为什么呢?他沉思起来。出于职业,他抬头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一番。

    田垌周边几公里外有连绵起伏的大山,但站在田垌中央却显得相当的宽阔。他皱了一下眉,慢慢地向前走去。而那些大花蛇见他走也跟着。不过,当他走了约三百米的时候,那些蛇成群结队的堵在他前面——不让他走了。

    冼光照也不慌,他将目光直视前方。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段,隐隐觉得有一半圆的土堆突起。这一地理状况让他咦的一声,立马掉转身,眼睛向刚才突起的水田望去。

    唔。是了。

    他心中明了之后,拱手向那些走花蛇作揖,说:“有德者居之。”

    他这有德者居之说出之后,那些大花蛇仿佛心里吃了定心丸,便纷纷遁去。

    冼光照有些沉闷地坐在田埂上不走了。

    他这一坐,就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烟也抽了一支又一支,到把一包烟抽没了,才动身起行。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谁知心里装着事,一不小心左脚踩空踩进田里,竟跌了个狗吃屎。

    他爬起来拂净身上的水,自嘲地笑着。同时,检查挂包里的罗盘。还好,赚钱家当没有坏。

    他走到村边的一个小店子坐下。他要了一瓶王老吉,不紧不慢的喝着。

    “打死他!”

    店子外突然传来喊打声。声音由远及近,眨下眼的功夫,就到了店子门口。

    冼光照朝外望去。只见一老者被几个年青人追打,棍子象雨点般落到了老者的脊背上。老者没有还手的能力,只有任打的份。只是逃避出自本能,一边走一边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头。

    “打死你这个不知趣的蛇精。”

    老者突然被打得蹲在地上。不过,他没有求饶。

    店子外没人看热闹,也没人劝架。

    这是什么世界。

    几个年青人打累了骂累了,说着得胜的言语扬长而去。

    老者站起来,四边望了望,默默地也走了。那样子,好象对这样的棍子侍候形式极之平常似的。

    这老者腰长脚长,脑袋上尖下大,突兀兀的怪怵人。可是认真地审视之,眉宇间却是正直善良之辈。

    这老者的相貌和遭遇,激起了冼光照的好奇心。他向店主打探。店主是一老妪,起初不想说,后经不起恳求,前后看了看,小声道:

    “蛇精太苦了。未出世就没了父亲,到了七岁又没了娘,本是和奶奶相衣为命的,不想奶奶患上半身不遂一瘫就是几十年。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家又穷,又无手艺,眼看将近六十的人了,还讨不上媳妇。前些年村里许多条件比他差的拿到低保,他去找村长理论。村长说有指标一定给他。那知年过年,月过月,一些开着面包车,一些月收入几千元的人都得了低保,而他依然没有。他又去找村长。村长这个那个的一番又没下文。他又去吵。还把村长平时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捅了出去。村长恼羞成怒,就将他的言语传递给一些低保户主。那些户主明了村长的意图,明里暗里找他的麻烦。但他不怕。后来就发展到象刚才这样的一幕。村里人已司空见惯了。”

    冼光照啊啊的应着。后来又问这老者为何叫蛇精,难道他没有姓名?那店主老妪说这人生得象蛇,而这蛇活几十年了——成精了。

    原来如此。

    冼光照被蛇精的胆色和忍辱负重的精神打动。负了钱,悄悄的跟上他。

    蛇精一直回家。

    冼光照看着蛇精破旧不堪的家,连连叹气。

    蛇精给将近百岁的奶奶翻了个身,出到门口的水缸处想瓢一碗水给他奶奶喝,不曾想冼光照在那里摇头晃脑。他向冼光照打招呼,问客从何处来。

    冼光照向他讨碗水喝。

    蛇精有左右为难状。他说开水没有,水缸水不介意倒是多多。

    冼光照笑笑,向屋里走去。

    蛇精没有阻止。

    这是老式民居。大门进去是天井,再进是厅,厅左右是大房,大房前是小房。冼光照进入左大房,朝瘫痪在床的老奶奶拱手行礼。

    这老奶奶眼不花,耳不聋,目光直视冼光照。

    “三角头,快杀鸡买酒。”那老奶奶喝蛇精。

    “哦。”

    冼光照不反对,且和老奶奶唠起了家常。

    这一顿饭,冼光照吃得特别香。因为蛇精抱他奶奶出厅堂应酬,这是几十年来没有的事。

    这一晚,冼光照在蛇精家过夜。

    第二天,老奶奶命令蛇精陪冼光照堪察祖坟。

    蛇精家祖坟不多,不过路途遥远,一直到下午才看完。冼光照苦着脸,蛇精一句话不敢问。

    回来的路上为了抄近道,蛇精带他从田垌中央过。冼光照想起昨天的际遇,脚踏着昨天的水田田埂时,脚步走得很慢。蛇精以为他走累了,不催他。而他自己则在田埂上左一抓右一抓拔草。冼光照问他,你这是干什么?蛇精说这是他家的田,这草太好了。冼光照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不能自主般一个屁股坐到湿漉漉的田埂上。心里暗叹——因果!

    “有德者居之。”这是昨天冼光照对那些围观他的大花蛇的承诺。

    回到家,冼光照向老奶奶恭喜。

    老奶奶问喜从何来。冼光照将情况细说。老奶奶说礼金怕付不起。冼光照说如老奶奶肯陪他多吃几顿饭就可以了。老奶奶笑了,但不是开心的笑。

    “老奶奶,不相信么?”

    “相信,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个……”

    “唔,先生的父亲安葬了么?”

    “没有……老奶奶你的意思?”

    “就这意思——平分秋色。”

    “这个……”

    “就这么定了。但事不宜迟,得抓紧时间,恐生枝节。”

    也是冼光照有了贪念,不然不会自找烦恼。其实这个烦恼不在于他,而在于自己没有官方的消息。他选了一个上好的日子安葬了蛇精家的祖先和自己的父亲,那知不到两年的时间,坟地那里刚好是修筑高速公路的必经之地!

    修筑高速公路是国家的事情,而土地属国家所有,不用说,只有迁坟。

    虎五十不理解儿子的苦恼,说他平时吹嘘他的卦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却不知自己的父亲坟墓两年不到,国家就在那里修高速公路。而且是说着说着,竟嘤嘤的哭泣起来。说她命苦!命带流霞的丈夫外出求财早早就死了,在龙花岭那里蹲得好好的,却被儿子这么的折腾。

    冼光照一脸的沮丧,可自己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去安慰母亲,是以愁闷笼罩着整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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