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校门外的母亲

    华南和华西看不得华北毒瘾来了的那份要生要死的痛苦，华南叫华西下楼找他的父亲和爷爷。冼光佑对华西的焦急无动于衷，但，他是皱着眉的。冼显鹤狠狠地夯酒杯，酒洒满一地。他噌地站起来，一瘸一瘸的跟华西上楼。

    冼光照这时冷冷地看着冼显马。

    冼显马被冼光照的眼光镇压，慢慢地低下了头。到了节骨眼上，他屁也不敢放。

    送祖饭草草收场。

    天黑下来的时候，华月去她北一舅舅家才回。华北的毒瘾，让她整晚哭泣。

    一直到开学前，华南、华西和华月，差不多日夜陪着华北。华月的泪水不知哭干了多少回！就是华南和华西，也曾擦抹过几回眼泪，说不出的气噎。

    华西到了学校之后，心情也没来由的郁闷。其实，他这种心情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只是他不自知而已；他以为是华北给弄的，却不知是他的血缘之气场所至。

    从去年的中秋开始，校门对面的马路旁，常常有一个衣着光鲜，脸如桃花，美轮美奂的麽菇头，带浅蓝色口罩的中年妇女，默默地注视着校门。有时是中午，有时是傍晚，深夜也有人见过。天上有太阳也好，下着霜雪也罢，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伸颈踊脚，无边的激动。蹲，眼睛翻得高高。坐，目光直视校门内。搓手，说不出的烦躁。踱步，似乎有万千的愧疚……

    许多次，华西走出校门，她欲前却不前，华西去远了却是百般的懊恼。

    她不止一次地买好物品，鼓足了十二分的劲头，说这次见到华西，一定给他，可到了那当口，总是挪不动脚步。

    也曾想通过同学，辗转传递信息，最终总张不开口。

    唔！

    这天中午，风刮得很猛，她倚靠在常青树旁，灰白色的中袄下摆使劲的向上翻。她下意识的往下按。她按下，不一会又翻起。翻起，又按下。不想她的这个动作，被一个清清瘦瘦的女生看见。

    这女生注意她好久了，尤其是她和华西外出时，看到她看华西的目光，犹如探照灯随着物体转移而转移，拉也拉不开，斩也斩不断。她心底里暗暗地沉吟，这种目光是爱，是牵挂，是无奈，但总觉不十分肯定。她是一个追根究底的人，有了这份心思，出校门时，总会向对面的马路瞧瞧，寻找机会一释前疑。现在这个机会太好了，她可不肯放过。

    “阿姨，风与你过不去。”她走近来搭腔。声音似黄鹂般清脆。

    “哦。”妇人讪讪地笑。她的手紧紧地按着衣服的下摆，不让风吹起来。

    “阿姨，你在等人？”

    “这……”妇人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落荒而逃。

    女生兀然。但她，莫明的笑。

    周末，她与华西外出，未到校门，目光直射向校门对面的马路。她试图看看那妇人是否在那里。

    不错。那妇人正眼定定地向着校门内张望。那种神情，一眼就知是在等人。

    这女生够鬼的。她原本走在华西的前面，现在放慢脚步拖拉到华西的后面。而且，尽量让华西高大的身躯，挡住她娇小的肉|体，不让妇人看见。她呢，则悄悄地观察妇人的眼神。

    她和华西出校门，左转徒步去雪浪。妇人的目光又是如探照灯般随着华西的身影移动而移动。这次妇人的目光，比以前的更见炽热，女生的身上都感觉余辉辣辣的。妇人的目光，一直到华西过红绿灯的十字路还在望。她还稀稀觉得，妇人挪动了跟随的脚步。

    “华西，我们往左。”女生说时拉华西隐于左侧茂密的草木丛中。

    “李晓轩，你干嘛？”华西不解地问。

    “嘘！”叫李晓轩的女生示意华西不要作声。

    妇人不知李晓轩使诈，一门心思只想看到华西的身影，懵统统的进入李晓轩的圈套。

    “阿姨，你好。”李晓轩惊鸿般从草木丛中跃出，并挡住了妇人的去路。

    华西看到了妇人也讪讪的走出来。

    妇人看到华西愣了一会，接着低头快步往回走。

    李晓轩那给她机会，追上去截住了她，同时叫华西过来。

    华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过来了。但他是满腹疑云，眉头紧紧地皱着，百般的不愿意的。

    别过来，别过来华西，别过来……妇人心里暗暗地祷告着。然她的内心深处，却是万般的希望华西过来

    华西走近了，华西走得更近了，近到妇人的心砰砰的狂跳。

    呒！妇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如半道上的电梯断了钢丝绳，带着风声般蹲了下去。她喘着气，手摁着心口，生怕红彤彤的心从喉咙蹦出来。

    李晓轩吓了一大跳。她心说，这阿姨这是怎么啦？她明明是希望见到华西的，现在见着了反倒失了魂。

    李晓轩莫明地，不，有些委屈地看着华西。

    这本是华西要问她的事情，现在她反过来问华西，华西当然气不过，眼中出现责怪她的神色。

    李晓轩心里不爽，为在华西面前争回她不是多管闲事的小女生，竟也蹲到妇人的跟前，表现出十二分的歉意，说是不是她的唐突吓着她了？那知她不这般还好，一这般，那妇人竟无法掌控般擦抹起眼泪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

    李晓轩晕了。

    李晓轩站起来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路边人来人往，但以校内的学生居多。有识李晓轩的，有识华西的，他们大都以别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这是个是非之地。

    “阿姨，你是那里不舒服么？我们带你去医院如何？”华西轻声说。

    妇人不答。

    李晓轩也如华西这样询问于妇人，妇人只顾调息呼吸，不作任何的表示。

    唉！

    “阿姨，你没事，我们可走了。”华西说罢，示意李晓轩快走。

    李晓轩看看妇人，看看华西，然后一步一回头的跟着华西走了。

    “……华，华西！”

    华西和李晓轩大约走了两丈开外，突然传来妇人柔弱，却饱含激动的叫声。华西心里不知何故有如鹿在碰撞，几乎无法自持。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却又多么的陌生。多少年了啊！这声音，这声音……华西立时掉转了头。

    妇人这时面向他，左手使出平生的力气，才微微扬起也指向他。

    华西飞奔向妇人。不过，走到半道上，却又如悬崖勒马般驻足不前。

    李晓轩惊讶地看着华西，可当她转回来走到华西身边时，更看到华西双目紧闭，腮帮频频地拱起牙齿紧咬的膻动。

    这就奇了。

    李晓轩瞧瞧华西，再瞧瞧不远处的妇人，她一时半会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嘛，学习门门优秀的李晓轩，太湖般深的习题也能解的她，稍一定定神，从妇人看华西的表情竟猜到了几分。她这样肯定，因她若若的了解华西的家庭情况，知道他母亲已改嫁他乡。再是，这妇人的肤色和华西酷似，眼睛看清楚一点，也有那么几分的象。

    不错。这妇人就是抛弃华西华娘俩兄妹的吉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