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徵
等宫进去收拾的时候,地上只大湿了方寸,可知皇上必定还没完全尽兴。再见皇上将云美抱入帐中不久,内帷地椅声泄露出些许,宫尽皆埋头,只作不知,收拾好后,将木桶抬了下去。
翌日清早,云露犹自抱被沉睡,皇帝已然起身,由宫穿戴着装。
等他抻抻袖子,床边站定,睡眼惺忪地小妃嫔起了半个身子蹭上来,抱住他的腰身,粉嫩嫩,暖烘烘地脸贴他玉带上,舒服地一叹。
夏日天热,哪里凉她就往哪里凑。
皇帝却好像看见了那只猫儿围他脚边,蹭他靴子的模样,那种懒洋洋地讨好,别别扭扭地。让忍俊不禁。
“赐云美封号‘妙’。”他抚着她青软的长发,侧头吩咐李明胜,“晋承徵……妙美倒比妙承徵好听。”他思索须臾。
“先不晋罢,但一切规格、待遇皆按承徵的走。”
皇帝又出新招,李明胜很是淡定的应了下来。横竖这后宫要是乱了,那也是皇后娘娘的职责。
“们主子要是觉得累,就免了她请安。”皇帝最后对着良辰嘱咐一句,自觉温柔体贴地走了。
云露昨儿被折腾狠了,早起确实是困顿状态。等皇帝走后半天才起了身,听说封号是“妙”时,又昏沉沉地扶住了额头。
皇帝真是……深信不疑……
或者说自己的表现确实给他带来了安慰,这一个封号代表着至少近期内的荣宠不衰。只是一想到自己养过的猫儿叫得这个名,真是有点小微妙啊。
今日钟粹宫的气氛有些怪异,往日妃嫔们按规矩就座,相互说笑几句,或直来直往,或夹枪带棒,还挺热闹。今日的空气却略显窒闷,众互使眼色,有种心知肚明地眼神交流。
她们一早得了消息,才知道昨日那位被打压下去的云美,竟然复宠了。历来被压制后宠获圣宠的女都不可小觑,尤其这回的事是怜妃一手策划的。
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手段,才脱离了“酷似玉妃”带来的阴霾?
等云露如常踏进钟粹宫,小内侍一声唱报:“妙美到——”她们才又得知她还得了个封号。
虽说“妙”之一字用作封号不很端正,但被皇上称赞她“妙”,可见她必有出奇、值得称赞的地方,经此一事毫无折损,真正地站住了跟脚。
“云姐姐。”最先打招呼的是皇帝近一个月的新宠,不比孙朝思那样艳丽,小家碧玉的长相,眼里偶尔掠过一丝精明,正是那位曾经“好言”劝过她的卫霞陂。她此刻见云露来,往日因韦霞陂而成的不愉快仿佛尽皆没了,笑迎她入了座。
但等她见云露当真坐了自己上首,不禁眼里划过一丝恼怒。
自己已是从七品贵,对方不过是正八品的美。怎么敢端这架子?自己好言待她,不过是瞧她又获了宠的份上,她还敢这般张扬,就不怕再跌下来。
云露无视她压制地恼恨不满,目光转向花寄灵。
对方抿唇须臾,先摇了摇头,复点了点头。云露便悠然地吃起茶来。
经花美献舞获宠一事,有些许都猜测她已经投靠到怜妃一派,自己亦然。她对自己摇头,不知是撇清这事,还是说对自己受陷害的事毫不知情。至于点头,那就是同盟继续,她们还是可以继续友好互助。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至少明面上,先别把都排斥外。
心里再行计较不迟。
她因还思索,随手放下茶盏时便没有如何注意,却不想那位新宠卫贵恰凑上来和她说话儿,一撞之下,把茶盏碰翻了,她当即被烫红了手腕。
“这、云姐姐,不是故意的……”卫贵状似心焦地替她擦茶汤,但那丝帕儿绣得粗,擦手上,好像拿线划拉似的,直将她软嫩地肌肤又磨破了皮。
周围的妃嫔们都坐看好戏,这位卫贵取代了孙良的位置,风光了一阵,晋升的势头不差,还算有些钻营的手段。
皇后、淑妃和怜妃都还没到,其余位高的不敢再钟粹宫里下令,便都不吱声。
沈芬仪刚想开口,就听见云露清脆平静地声音:“跪下。”
众一时都觉得听错了。
包括还装作担忧地卫贵,她停住了手,抬头有些不太相信地用眼神询问:“云姐姐?”
“不是已经承认了错误?”云露说时疼地蹙了蹙眉,边让良辰去向钟粹宫的宫讨药,边又继续道,“认错该有认错的态度,虽是正八品,皇上却下旨以正七品的承徵规格待之,一个从七品的贵,跪不得?”
她今次复宠,众都还衡量她的实力,如果她好言好语地退让了,难免让看轻。
卫贵想就此表达自己虽又复宠,却已经不如她的信息。
自己又何不借对方反将一军?
卫贵一时结舌,讷讷地道:“云姐姐信口……呃,虽说是承徵规格,但想是皇上爱惜姐姐,想添一些摆设俸禄,若是要说咱们位低于姐姐,何不直接晋姐姐为承徵?”
她并没有收到这消息,便想说对方胡说,但皇上口谕又岂能胡说?
幸好她反应快,改了口。
不等云露回话,淑妃随皇后身侧,一同走进来。皇后从宫那里知道了殿前的事,此时挥手让宫将烫伤的药膏呈给云露,本身却并不予她做主。
卫贵放心了,谅有皇后娘娘场,她妙美也不敢放肆硬要让自己下跪。
云露果然只是轻轻瞟了她一眼,让良辰给自己上药,不再开口。
她本就猜到对方不可能真的下跪,而且她也不喜欢下跪这一套,只是遵循时代的成规罢了。一件事谁也不敢做,她做了,旁或许会嘲笑她胆大妄为,但只要结果是她赢,就能起到震慑地作用。
而结果,取决于皇帝。
众妃失望,难道一出戏就这么收场了?
等到第二日,她们才骤然发现,原来这戏还有后续。而且不亚于当场看戏的滋味,很是精彩。
因当天晚上,皇帝仍歇云岫阁,很自然就看见了她烫伤的手腕。
那一道道被擦伤的红痕,她白雪似的腕上格外触目惊心。皇帝让去取了上好的宫廷秘药,亲自给她敷上。
“又到哪里顽皮去了?”他逗猫儿般地笑问,怕她疼,手却放轻了。
云露恼了,被他用奇奇怪怪地方式包扎好后,径自气哼哼地摔帘进了里间。
这要放原来,皇帝说不上不高兴,也懒得哄。但如今把对妙妙的感情、耐心一并都转到她身上,看到她生气的模样就想发笑,反而觉得可爱。
他信手招来福禄,问道:“说说这事。”
福禄没敢藏着,连同卫贵使的楔招,到妙美让对方下跪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和皇上说了。
皇帝笑了笑,站起身来,“这也不值当什么,去传朕的旨意,就说晋卫贵为承徵,一切规格待遇比照良的分位来,包括礼仪规矩。嗯,也将她晋了承徵吧,这样她总不能和朕置气了。”
福禄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谁,他嬉皮笑脸一收,躬身领了旨。
这位妙美,别看如今分位还低,就凭皇上肯给她出头这一点,就不容得忽视。
于是第二天,众有幸头回后宫见到一个奇怪有趣的画面。同分位的两个妃嫔,其中一位承徵给另一位承徵下跪请罪,虽脸上犹有不甘,但却不敢过于表露,还要作出诚恳地模样。
众微惊,皇上居然轻易就将新宠推出去给妙承徵泻火,可知他如今正兴头上,这段时间,还是别去招惹她的好。
彼时已是请安之后,众妃嫔熙熙攘攘地出了钟粹宫,因此有不少看见这景象。
云露起先因她一跪还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想过味来,这位卫承徵不算笨,大庭广众给自己下跪请罪,给足了自己面子,且多少能挽回点皇帝对她的看法。
她轻轻拂开颊边的发丝,一脸惬意。
有要跪,她还阻拦不成?自己腕上的伤还疼着呢。
花美拉着沈才一起走过来,看了看低头跪着的卫承徵,笑得俏皮:“这回是出风头了,孙才当初还当去了一个,她就轻松了。没成想宁贵都晋了承徵,她还只是个才,后来圣宠也不如了,白教踩着上了位。”
她说时又觑了卫承徵一眼。
说明那踩上位的就是她了。
那边听到的孙才挂不住脸,走过来时,幸灾乐祸地冲卫承徵落了一句:“如今欺负的可不是,再扮可怜讨圣宠试试?”
云露看着对方背影,轻笑道:“她长进了?”
孙朝思那话有两重,一是为当初的自己出了口气;二则,是提醒兼怂恿卫承徵再次去皇帝跟前扮柔弱,搏宠上位。
如果真让卫承徵成了,可不就狠狠打了她的脸?
“跌得那样狠,再不长进,孙家的就要先把她找地方藏了。免得皇上因她厌了孙家后进的秀女。”
“那咱们可要小心一点了。”
花寄灵想起当初的事,不免灿灿一笑:“自然要防着她。”而后她嗓音低了低,“另有件事和说,何时方便?去宫里坐坐。”
“求之不得。”
云露才说了这句,边上突然传来小宫女枣糕紧张地声音:“主子,奴婢将您的帕子落里头了。”
沈芬仪按住她,摇摇头:“不必慌张,咱们再回去拿罢。”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是向着云露去的,云露有些微的莫名,不过和她笑笑,没有多话。
沈芬仪再次走进钟粹宫,大殿上已没了喧嚣地声。乌茜站那儿,手里拿着一方帕子,见到她时将手帕递了过来。
她收进袖中,一边随着乌茜走进内殿。
皇后换了一套家常舒适地衣裳,底下小杌子上坐着个宫女儿,正方几上用小银锤敲核桃。
皇后手肘靠着引枕,手里一个霁红釉碗,拈了剥好的核仁吃。
“给娘娘请安。”
“起吧。”皇后听见她的声音,笑抬了抬手,让那宫女再弄一碗来,和她道,“也来吃点长寿果,长不长寿不知道,味道倒是不错。”
沈芬仪无有不应,陪着用了两颗,方道:“臣妾方才试探了一回,她面无异色,不曾虚心躲开探视。想来那帕子不是她捡去的。”
“本宫瞧着也不像。”皇后手累了,将瓷碗放到一边,眼里有几分满意,“旁都噤声不言语,她却敢钟粹宫直接命下跪,可见还是想仗本宫的势。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敢陷害。”
“都是臣妾不小心,才累了娘娘。”沈芬仪面有愧色,低声告罪。
皇后笑得更温和了:“非圣贤,孰能无过,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了。原先本宫还烦恼被怜妃钻了空子,那御厨房新上任的御厨不是们的,这会儿因妙承徵之故换了下来,之后再行事也就方便了。”
沈芬仪只是听着,应和笑笑。
“她既然有功,总要赏她点什么。”皇后沉思片刻,记起避孕的事,便是一笑,“皇上既然看重她,可见她是个好儿的,就暂且免了她的避孕汤罢。”
一旁伺候的乌茜凑趣儿:“有子嗣傍身才能站稳跟脚,妙承徵必是要对娘娘感恩戴德的。”
皇后笑:“行了,敲和妙承徵交情好,就派了去传旨罢。”
“看来妙承徵这份赏,奴婢想不讨也不行了。”乌茜活泼地眨了眨眼,爽利蹲了蹲身。将要走时却被皇后再次叫住。
“等等,先去皇上那里走一趟,就说本宫觉得对卫承徵的处置乱了分位规矩,旁待起来也糊涂。皇上若是不喜,就降了她到良位罢。”
乌茜领命。
当日皇上颁布圣旨,降卫承徵为卫良。
两日内起起伏伏的妃嫔,真不多见,一时间,后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