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捡手帕
他站在那里,虽然是背对着自己,可依旧那样令自己怔忪不安。她慌忙去穿鞋子,穿进去才发现不是这只脚的,随即又换了回来。
她穿好鞋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她望着他的背影,始终觉得是那样清寒。难怪人人都怕他,他每次都是那样威仪森森,纵看皇帝的这几位皇子,让人不禁以为,他是最有帝王风范的人。
他这样深不可测,让人摸不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着他,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可这么晚了他为何出现在此处,如果不是要去锦澜宫,便是要去红芷宫了。红芷宫只是住着一些御前侍奉的宫人,他素来与他们没有什么交往,而他是断不可能突然来找自己。可转念一想,他去锦澜宫做什么。
锦澜宫里的那位容妃,成天青灯古佛,又与他有何干系?如果不是找容妃,还有哪个宫人,还有什么事,值得他深夜到此。
她顿时觉得脑袋十分昏胀,当即心里十分疑惑,只听他问了一声,她不禁一颤,随即答道,“好了。”
他这才转身走向了她,见她身后的一片池塘,黑黢黢的什么都望不见。不禁眸色一沉,“深夜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语气是同样淡漠,但淡漠之外又让人惧怕。比起刚刚那盛气凌人的宫女,他显得更为可恶。她随即反问了一句,“那三皇子呢?”
他只是一凛,目光随即投向了她,眼神如刀锋一样锐利。
华桐心里无限恐惧,悔不该如此冲撞他,周围没有其他人,万一他恼怒当场掐死自己也有可能。想起当初他那张面庞,她依旧觉得可怕。
她只得怯怯地回答,“奴婢只是出来散心。”
“散心?”他只是轻轻地重复了这一句,似乎在想些什么,但又立即回神过来,“光着脚又是做什么?”
她顿时脸上一红,觉得羞赧至极。她从没被哪个男子瞧见自己的脚,本以为深夜无人,所以也就放肆了一些,没想到竟然让他撞了个正着。
她只好低声说,“奴婢的帕子掉进了池塘,奴婢想下去捡回来。”
他背着双手往前走了一步,望了那池塘一眼,水虽然不深,但不熟水性的人也可能淹死。又回头望了她一眼,心想眼前的人也太胆大妄为了。不过她的这种胆大妄为让他觉得她与别人宫人不一样。
“不怕死吗?”
“当然怕。”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她回答得比平常还要快。他只是脸色微微一沉,依旧紧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那就走吧。”
那条帕子本就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晚上一时乘兴,所以才想下去捡了回来。换作平常,丢了也就罢了,大不了再换一条。
可这会儿南宫信在这里,她又不想同他一起走,便说道,“还请三皇子先行,奴婢捡了手帕便回去。”
他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不知道什么手帕对她这样重要。他站在那里僵了半刻,却不再说什么,自己走向了那池塘。
华桐有些错愕,她连想都不敢想,他会愿意帮自己捡那帕子,但眼前他真的做了,她赶紧走了上来,“三皇子,奴婢自己捡就是了。”
他并没有去理她,俯下身靠在池塘边,伸手往下划了几下,只有指尖能沾到水。他又倾了身子,四指均可触水。他在周围探了一遍,四周根茎很多,他的动作迅速,指尖瞬间被下面的水草划出了一道伤口。
他仅仅是眉心一蹙,便将手伸了回来,华桐见他往外走去,以为他不想帮她了,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去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回来。
他拿了树枝在水面下划了几下,很快就探到那手帕的位置,那手帕一下子被带了上来。
手帕挂在树枝的另一端,华桐正想伸手去拿,他的手却是一转。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淡淡地说道,“如何谢我?”
她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从未想过要怎么谢他。他伸手取了挂在枝上的手帕,放在她手上,脸上看出去其他的神色,随即掉了头就走。
华桐手里拿着手帕,却有点怔忪。
他走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还不走?”
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追了上来。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好心,竟然帮自己把帕子捡了回来。她手里攥着帕子,心里却很迷茫。
她默默跟在他的后面,以为他走路的时候,习惯地将双手背在后面,如今脚步匆匆,却只背了一只手。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过了院子他就可以出红芷宫,正想行礼告退,没想到他头也不回地就进了红芷宫。
“三皇子。”
她跟在他的背后,月光清冷地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更加高大威严。
他走在前面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可四下早已静悄悄的,这周围就只剩他们两个的脚步声,沉寂得让人有些害怕。
回廊自处都燃着宫灯,明晃晃的恍如白昼,而院子里却是黑的。她和琉璃出来的时候还不算晚,所以就没有提灯出来。
这会儿虽然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但院子里四下很暗,月光笼在地上,清辉所到之处是一片明朗,但却仍旧有许多看不清的黑影。
华桐心里有些害怕,脚步也不由地跟紧了些。没想到他突然站定,她毫无防备,一下子就撞在了他的后背。她吓得赶紧后退了两步,而他的后背刚毅如山,竟然丝毫未动。
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惧,只是淡淡地说,“只是黑了点,怕什么。”
华桐闷闷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怕了,他又不是自己,怎么会懂。
过了院子进了走廊,到尽头便是她住的地方。他上了走廊,这才回身看了她一眼。
“到此就自己回去罢。”
她又没让他送她,说得那么不情愿。她屈膝行礼,走廊下的宫灯明晃晃的,华桐这才瞧见了他放在前面的手,那食指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迹早已凝固了。
她不由一怔,目光久久地停在他的手上,他见她好像瞧见了什么,又把手背了过去。难怪刚才看见他蹙着眉,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他的手是因为帮她捡帕子才受伤的,她不能做这样冷漠无情的人。
“三皇子,您的手受伤了,如果不及时处理,恐会感染,去奴婢那里包扎一下吧。”
他的手背在后面,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伤口,不由有蹙了一下眉,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那走吧。”
琉璃一直等着她,她知道这个南宫信可不是好惹的,心里免不了担心。听到外面有了脚步声,赶紧迎了出来,却见南宫信也跟着回来,虽然立即行了礼,但心中依旧慌乱。
华桐让琉璃下去取了药箱,琉璃见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不知道是谁受了伤,马上下去。
琉璃取了药箱回来,见南宫信一只手放在桌上,他的指上还留着血迹,这才知道原来是他受了伤。她把药箱放在桌上,自己默默退到一旁。
华桐拿了药水替他清理伤口,他就僵住身子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色。
伤口不算深,好好注意几日便没有大碍。华桐怕他疼,小心翼翼地替他上了药,又用纱布轻轻地包扎起来。
他凝神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指尖在自己的手上划过,是那样温暖。
“这伤口得一日换两次药,这几日不要碰着水,很快就会愈合了。”
她细细嘱咐着他,却见他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抬头望了他一眼。烛光淡淡地照在他清冷的面庞之上,他的脸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此时似乎多了几分柔和。
她赶紧低下头去收拾药箱,他望了自己手上的纱布一眼,这才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了声,“多谢。”
琉璃见他走远了,这才走上前来,担心地问,“怎么回事?”
华桐就将他帮自己捡手帕的事情告诉琉璃,琉璃听得目瞪口呆,显然难以置信。
他南宫信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为一个宫婢捡手帕,传出来任凭谁也不信。
别说琉璃不信了,就连华桐自己,也觉得恍惚像做梦一样,而且他还一路送自己回来,这样的举动真的是太怪异了。
本来她为连城的事情一心烦闷,却因为他的出现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深夜到锦澜宫做什么,今日待自己这样好,难道是为了让她识相聪明一点。
她不想再深思这其中的缘由,想了一天也累了,让琉璃熄了灯。
她坐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将整个黑暗的屋子照得通明。她望着地上的清辉,是那样冷峻清寒。
地上投着斑驳的树影,窗外风吹得树枝摇曳,里面的影子也跟着轻轻地晃动了起来。
她忽然变得迷茫了起来,不知道眼前所见倒底是虚还是实。发呆了许久,才渐渐躺下去。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