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赐婚
这几日虽然过得风平浪静，但始终难以让人心安。连城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进宫，可这样安静倒让人越觉得可怕。
又过了几日，皇帝正在乾和殿和几位朝臣议事，华桐捧了茶刚出来，正巧碰见托托尔带着连城过来。她心下一惊，反正这一天是迟早要来。
她上前行礼，连城目光冷冷，不像之前那样和气，她只好默默退了下来。
王钦进去通传，她让琉璃预备了新茶。没过多久，几位朝臣便走了出来。托托尔同她一起进去，华桐命琉璃捧茶进去，自己一人在偏殿里发呆。
事情马上就成定局了，无论她再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
果不其然，皇帝屏退了左右，他们在殿内商议的事情，她早已猜中了八九，只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却也急得手心手背直冒汗。
此时尚是初春之际，天气还有些冷，她却因为焦躁不安，肌肤冒起了汗。琉璃见她这样不安，赶紧端茶过来，又撤了屋子的火盆。
她踏上尤国的这条路之时，也曾经有这样的不安。但那种不安，只是对未卜的路途怔忪。而如今的不安，却像早已洞悉生死，眼见着死亡日期加快来临，却无力回天。
琉璃一直进进出出，她想看看外头有什么情况，又担心华桐现在的模样，来来回回也出了一身汗。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见琉璃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想说什么，最后只冒出两个字，“走了。”
华桐一下子站了起来，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姐姐，姐姐。”
“我没事。”
琉璃要过来扶她，被她缓缓推开。她一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知道，这一切她都逃不掉，她的命，自从进了尤国的皇宫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正殿，那个让她看清许多真相的地方。朝臣们走了，使臣也走了，但她还必须回到那里去，她得回去侍奉皇帝。
琉璃替她备好了茶，她只觉得手上虚软无力，捧着茶盘这颤颤巍巍，但却紧紧地抓住。
皇帝还在看着奏折，眉眼舒展，看来真的有大喜。她默默地将茶放上了桌子，换了之前的杯子，默默地退了下来。
她以前以为，皇帝那样爱重自己，定会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就算皇帝隆恩于她，她也不过是这御前侍奉的一个小小宫女。
她刚退到帘外，皇帝喊了她一声，她颤了一下，又重新走了进去，只是觉得这步子更加的虚乏无力。
他抬头望了她一眼，脸上尽是喜色，却见她唇色苍白，不禁微微蹙眉，“开春之际冷热交替，你不要顾着侍奉我，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他像从前一样关心自己，可她此刻却觉得委屈，眼见着泪水快要夺眶而出，赶紧低下了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奴婢明白。”
见他不再说什么，目光也没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这才缓缓地退下。
出了大殿她愈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前的路都有些看不清，她突然撒了手中的茶盘，上面的杯子应声而碎。整个人快要倒了下去，忽然一个强劲地力抓着自己的手。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却再也辨不出他是什么人，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昏迷。
早有几个宫人看见，南宫信大喝了一声，命人传御医。他晃了晃她，见她已经昏厥，赶紧将她打横抱了出来。
太医诊治过后，说她忧思太重，积劳成疾，好好调理几日便可。南宫信只是对琉璃吩咐了一声，便随同太医一起走了。
琉璃看着华桐，她的呼吸声微乎其微，唇色早已苍白到了极点，心中十分难受。她在尤国受了这么多的苦，琉璃都看在眼里。要换作别人，或许早就寻死觅活了。
可华桐骨子里偏偏有种韧性，任凭别人怎么样欺压，她也不愿服软。她只是满眼凄怆，本以为到了皇帝身边，她便不会再受这些委屈。
她捧了热水进来，拧了毛巾替她擦掉额头的汗水。她就算是昏迷，也是那样不安慰，眉心始终微微蹙着。
毛巾冒起一团热热的气雾，也带走了她身上粘腻腻的汗，兴许是觉得舒服多了，她的脸上才渐渐恢复了常态。
琉璃时时刻刻守着她，她知道这件事情对华桐的打击很大。却没想到她竟然因此大病了一场，正如太医所说，她这几日的确为了这事忧心忡忡，一下子承受不了，才病倒了。
南宫宸和辛子诫要来探望她，都被琉璃拦在了门外。华桐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她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她。
而且如今她看见南宫宸，就像看见恶人一样，心里还有一顿火准备向他发呢。只是她不愿在这里撒气，万一吵到华桐就不好了。
见到他们两个，只是无比恼火，二话不说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这丫头，吃了豹子胆了啊？”
子诫不明所以，觉得琉璃莫名其妙。但南宫宸心里清楚，她是在为连城公主的事情生气。好在不像他们所想，他今日进宫来就是为了说赐婚的事情。
皇帝今早下了圣旨，将连城公主赐给了南宫栩。南宫宸以为她连日在皇帝身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没想到一进宫才知道她病着。心里是一阵惶然，想来这些日子苦了她。
子诫和他一起过来也无非是为了说这件大喜之事，却没想到被琉璃没头没脑地赶了出来。
赐婚的事情迟早会传到琉璃的耳朵，华桐肯定会知道，他也不必急于去说这些事情，但愿她能好好养病，这回无论如何，他都要向父皇禀明清楚。
俩人同时从红芷宫走了出来，子诫当值，见南宫宸一路步履匆匆，却不是出宫的放向。他也没去理他，自己赶往了承文门当值。
皇帝躺在炕上，听到底下的人通传，心里早就掌握了八分。
南宫宸匆匆进了殿，本是颇为急切，但见皇帝是一副如此悠闲之态，心里也渐渐平缓了过来。那日他那样冲撞他，皇帝丝毫不见怪，这正是他开恩之处。
他只是站在下面慢慢地回想，想着父皇是不是也从中为他出了一份力，如此想来，心里便不像之前那样凄苦。
“怎么？几日不见，忘了礼数？”
他这才缓缓地行了礼，皇帝从炕上坐了起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他跪了下去，直着身子说道，“儿臣求父皇一件事。”
他挑了挑眉，心里早已明白，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下，故意脸上渐渐沉了几分，“怎么，你也有事求于朕？”
皇帝言语之中尽是挖苦，南宫宸也清楚，自己常常顶撞他，如今他这样挖苦自己，也无可厚非。
他磕了头，“儿臣要华桐，求父皇将她赐予儿臣。”
皇帝的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却不慌不忙地说，“朕好像还没有老糊涂，几日之前，谁在这个殿里，声色严厉地说不想娶亲。”
“那是因为儿臣不喜欢连城公主，所以才借故推辞。”
当日他没有向皇帝提起华桐，只是不想皇帝在震怒之下牵连到她。如今连城公主已经赐婚给了南宫栩，他此刻说出来也没关系。
“好个借故推辞。”他缓了缓才道，“来人。”
南宫宸心里一顿，不知道他此时喊宫人是何寓意，却见他嘴角的笑意浮了起来，顿时有些疑惑。
王钦进来，向皇帝和南宫宸行了礼之后，才回答，“四月初八是个吉日。”
南宫宸怔怔地望了皇帝一眼，见他眉眼之间都是笑意。王钦在一旁也笑着，不禁说了一声，“陛下，想来六皇子已经乐傻了。”
话刚出口自知失言，好在他们都不在意。南宫宸听王钦这么说，赶紧又磕了头，“儿臣谢父皇隆恩。”
他紧绷着的脸这才有了笑意，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皇帝知他最会得意忘形，便又警醒了他几句，他这才退了出来。
他走出大殿，顿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笑逐颜开，仿佛过了这么些年，第一次遇见这么开心的事情，早已喜形于色，哪里掩盖得了。
连城公主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六，今年春季来得晚，之后便是春猎。挑了这么一个几日，当然是在春猎祭祀之后。
不过在哪一日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俩人能在一起，什么都好。当下本想就回到红芷宫去，又想着华桐病着，琉璃也不会让他见面。
只好出了宫，当下脚步生风，所见之景都是欢乐的。他不是爱凑热闹的是人，却想着等一下该去给七弟道贺。
许多年来，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南宫宸这么高兴过。他的眉眼间也尽是笑意，和王钦对视了一眼，王钦也是满脸的欢喜。
他不由地笑问了王钦一句，“你笑什么？”
“陛下笑什么，老奴自然笑什么。”
他这会回答得相当婉转，皇帝用手指了指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