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养病
琉璃一直站在华桐面前发怵,心里不安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渐渐退了出去,只有南宫信还坐在那里。
烛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庞,是那样刚毅,他依旧绷着脸,目光空洞洞地望着地面。夜色极沉,四下里静悄悄的,外面偶尔响起树叶的沙沙声。
他独自在那里坐了好几个时辰,坐到全身都冰凉,眉心依旧拧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外面有宫人候着,等着他去。他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清晨的光透过窗格照了进来,还夹带着一丝丝的清冷。
他望了许久,终于站了起来,身子有些不稳,脑袋一阵发晕,用手撑在桌面微微缓了一会儿,才渐渐好些。
琉璃也是一夜未睡,她搬了矮凳坐在华桐面前,看了整整一夜。
他正要走出去,忽然又转身,声音清冽,“你能照顾好她吗?”
琉璃只是轻轻一颤,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行,我派人过来。”
琉璃这才醒悟了过来,赶紧起身,坚定地回了句,“我可以。”
她忽然间浑身打了个激灵,才从昨天的六神无主里回神过来,看见南宫信走了出去,她这才赶紧唤了人进来。
昨夜太过惊魂,让她也差点丢了魂魄。如今华桐正沉沉地睡着,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像昨夜那么可怕。琉璃这会儿渐渐清醒了不少,可她不敢离开华桐半步。
昨夜王总管遵照皇帝的意思派了几个宫人过来供她使唤,她命人去打了水,又命人将炭火烧旺,再派人煨着清粥,等着华桐一醒便能吃。
南宫宸今天一早才听说了昨夜的事情,一大早还未过去请安,便匆匆赶了过来。宫人还来不及通报,他已经闯了进来。
看见华桐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他心里仍旧有些不安。琉璃将昨夜太医说的话同南宫宸说了一遍,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他坐在她的床前,她紧闭双眼,看起来是那样虚弱。他摸了摸额头,一切还算正常。他便握着她的手不再有其他的动作,就这样坐了一个早上。
华桐昨夜昏过去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惊吓。她睡了一夜,隐隐觉得伤口疼痛,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南宫宸,心里不知道有多安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的时候,眼眶的泪水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昨晚是那样触目惊心,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刻,她以往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南宫宸了,心里是那样的恐惧。如今一夜翻转醒来,第一眼见着就是他,心里竟是那样的感动。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本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说了一句,“不要怕。”
他早就听人说,她是为了帮南宫信挡剑才受了重伤。她怎么可以这样傻,傻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他的眼底满是爱怜,心里的柔软一阵阵被敲击着。
她望着他满眼彷徨无措,轻声地说,“我不怕。”
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她让琉璃替她掀开了一角被子,她轻微一动,触及伤口,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牵动全身的神经,痛得她直呼气。
她怕南宫宸担心,极力隐忍,不禁暗暗咬牙,额头上又起了细密的汗。琉璃拿过毛巾,南宫宸接了过去,替她轻轻擦拭。
他知道她的心意,但终究忍不住说了一声,“怎么这样傻。”
她以为他说的是昨夜的事情,赶紧解释,“当时情况危急,我如今还好好的,但如果那一剑真的是刺向三皇子,他恐怕危在旦夕了。”
他用手拨了拨散在她面前的碎发,心里是无限疼惜,“可你也不能这样不要命。”
此时他无限心疼,又能说她什么。他只希望她能多爱惜自己一点,万一昨晚那剑再刺得深一点,那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知道。”她一急,不住地咳了起来。
南宫宸此刻又自责,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可他自己也清楚,他无半点武功,根本就护不了她的周全。他从小到大都未曾后悔过,如今他却后悔了起来。
琉璃将清粥端了起来,她拿了靠枕,华桐挣扎地坐了起来。清粥刚从炉里盛出来,还冒着热气,南宫宸接过碗,开始不停地翻搅着粥。
琉璃见他动作生疏,一把夺了回去。南宫宸愣了愣,这才挪了身子,坐在下面的矮凳上。
华桐见他们挣着抢着要照顾自己,便觉得好笑,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此时她不敢大笑,怕牵动了伤口。
她只是吃了几口,这粥极为清淡,令她难以下咽。但太医吩咐,所吃的东西要尽量清淡,琉璃想着她的伤口尽快好,不敢多放其他的东西。
太医署的人每天早晚各来察看一次,一天换两次药。南宫宸坐到了很晚,华桐催他回去他才不舍地离开。
他坐在那里其实影响她休息,他让她睡,他就在旁边守着。可他在身旁,她就睡得不踏实。到了晚间终于把他劝走了,又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她,她都让琉璃应付。
皇后娘娘今天一早就差人过来,见华桐还未醒过来,安慰了琉璃几句,又嘱咐她好生照顾,并赐了许多进补的药材。
午间,皇帝派王钦亲自过来瞧,王钦听琉璃的言语,知道南宫宸正在里面守着,又问过了太医,便没有打扰,回去向皇帝复命了。
到了晚上,支开了南宫宸,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却没想到南宫信来了。这个人琉璃如何应付得了,只能放他进去。
南宫信见她气色好了许多,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他远远地坐在外间,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打算离开。
华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琉璃捧了茶过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晌,他才淡淡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挨这一剑。”
他的眸色幽深,面无表情,这句话说得那样冷淡,让人微微发寒。华桐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而且是在宫里。
想到这个,她心里有些恐惧,到底是谁想杀南宫信。华桐知道他也受了伤,只是不知道伤得有多重。她隔着帘子,隐约看见他走进来的样子,好像并无大碍。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今日你所受的苦,日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样坚定,好像下了重大的决心一样。可华桐当时救他的时候并未想过要他补偿什么,她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杀了。
那个行刺的如此胆大妄为,他武功虽强,可一旦落败便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重罪,难道他一点也不怕这些。还是说,他早已进行了严密周详的计划,所以肯定不会有差错。
既然这样,他一定要对皇宫的各个位置了如指掌,而且还要对南宫信的行踪了如指掌,才能完成这样的行刺。
他行刺失败之后又能迅速地躲过那么多的禁卫军耳目,如此一想,华桐心下大惊,这人多半是宫里的人,如今还在宫内。
如果他还一直在宫里,而禁卫军却一直找不到他,那南宫信就岌岌可危,时时刻刻有生命危险。
“你知道刺客是宫里的人,是不是?”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些不过是她的猜想而已。
他缓缓地答道,“是,而且他应该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南宫信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没有找出刺客,始终令人惶惶不安。
“三皇子,如今做何打算?”
“他已经打草惊蛇了,肯定不敢再对我下手了。所以这宫里,应该很快就恢复平静了。”他不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之间有何仇恨,他要对我痛下杀手。”
按以往南宫信的作为,他肯定不会把这些告诉自己,也不会流露出半分的真情,所以他才一直让人觉得神秘。
如今看他,他的眼神里疑惑之中,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那样不经意察觉。
“您难道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
他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证据,都只是猜测。”他的目光转向华桐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我知道你聪明,但我不想你卷进来。现在只管好好养病,我想你清楚,刺客的目标不是你,不会再为难你,所以我不允许你偷偷追查此事。”
华桐终于知道,他告诉自己这些,是希望自己可以安心。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插手南宫信的事情,但或许会因为关心担心,而从中调查。
如今他要自己死了心,绝不再干涉这件事。
“奴婢明白。”
他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帘子旁,淡淡地说,“我明日再来看你,若是让我知道你不安分,为难你的就不是刺客了。”
华桐讪讪地应答,他这语气里充满了威胁。怎么他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哄病人,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是能那样,也就不是许多人惧怕的南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