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风云乍起

    这四五天里，宫里一点风波也没有，华桐所担心的事情仿佛已经销声匿迹了。大概是前段时间没有睡好，近几日她睡得充足，喝完药便想睡，晌午睡的时候，竟然能一觉睡到夜间。

    南宫信没有再命人送东西过来，也不再过来探视，华桐的心里才稍稍安心。只是最近总是神思困倦，一起来便浑身酸软，心下觉得这进补的药材甚为怪异。

    南宫宸自从守灵之后，便很少进宫。想来最近这些日子，他心里肯定很苦。她命人将自己亲手培植的送给他，并让送花的公公捎了一张小笺。

    小笺上写着：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他也派人带回了一张小笺：不知何事萦怀？海枯石烂，不埋黄土。

    她望着笺上几字，心中无限沉思，他不知为什么愁苦，而她却明白。小笺虽轻，拿在手上去似乎有千金之重，一句“不埋黄土”，便将他的心意说明。

    她怔了许久，又渐渐觉得困意涌了上来。夜间她多半都在睡，睡到快晌午起身，刚吃了饭没多久，便又困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困顿，不知道这身子是怎么了。

    “琉璃，琉璃。”她将小笺收好，唤琉璃过来，“我有些乏了，就先睡下了，晚饭不必叫我。”

    琉璃见状赶忙道，“姐姐且等等，药快熬好了，喝下之后再睡罢。”

    琉璃也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爱睡，之前还因为这些补药肝火太旺睡不下，此时正值夏日，白天屋内闷热得很，她倒好，睡得比平常还要安稳。

    她估摸着药熬好了，急匆匆跑了出去。

    这补药她一天喝一次，她本不打算继续喝了，可之前太医署送来了许多，琉璃又担心她的身子不好，一直坚持着。

    琉璃用布裹着药罐进来，罐身还直冒热气。她端了瓷碗过来，将里面的药汁过滤出来，瞬间烟雾腾腾地冒了起来。

    这炎炎夏日，她要是这样就喝下去，还不得流一身汗。她望着那个一直冒烟的瓷碗，心下是一片绝望。

    她又觉得困乏到了极点，瞬间和衣躺在床上。

    琉璃将瓷碗端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姐姐，喝了再睡。”

    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不打算理她，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琉璃像哄孝子一样哄她，“好姐姐，听话。”

    华桐觉得她吵得有点烦，索性将被子蒙在头上。过了一会儿，琉璃好像妥协了，起身离开。

    她才缓缓拿开被子，差点闷出一身汗，刚露出脸，就听到一声闷响，琉璃将药碗重重地敲在桌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姐姐，当初你有多希望先帝喝下药，我如今就有多希望你喝，我的好姐姐，你想想你那会儿的心情。”

    被琉璃这样一说，华桐的感触颇深。当时先帝是多么排斥喝药，而自己当时又是多期盼他能喝，所以用尽了招数。

    她当时是那样得意，因为只有她才能让先帝乖乖地喝药。

    她眼底突然生出一丝哀伤，她再也不能督促他喝药了。想到这些，她起了身坐在床上，轻轻地说了声，“拿过来吧。”

    琉璃这才欢喜地把药又重新端了过去，她之前千哄万哄都说不动她，没想到这么随口一说，竟然有这么大的效用。

    华桐接过瓷碗一看，药汁的颜色呈暗红状，好似比之前深了不少。近几日她喝药的时候没怎么看，这会儿才发现颜色这样深，不禁问道，“琉璃，你是不是加了剂量？”

    这补药的剂量必须控制，不然过了头就伤身了。

    琉璃摇摇头，“没有啊，我都是按照之前的量熬制啊。”

    她的眼眸望着药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最近这些日子她对睡眠极度渴求，说不定正是因为这药。她将鼻子凑到碗边闻了闻，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倘若味道变化了，华桐自己应该就喝得出来。可她总觉得这药有些不对劲，随即下了床，让琉璃把盘子拿过来，她倒了药罐，看了看里面的药材。

    “姐姐，有什么不妥吗？”

    里面有十几种药材，华桐对药材也只是一知半解，当下看不出毛病。她把每一样都挑拣出来，包好让琉璃拿给李太医瞧瞧。

    琉璃见她神色有异，立即拿出去。

    华桐又看了看药材，真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可她面前这碗药，她却再也不敢喝下了。四下里没人，她便随手倒在屋里她养的花上面。

    过了一会儿，琉璃回来，李太医亲自查验，说都是些进补的药材，不会冲突。

    华桐微微地点头，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琉璃见桌上的碗已经没药，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姐姐，药喝了吗？”

    琉璃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无心多问了句。华桐轻轻地应答了一句，随即又躺了回去。

    她心里虽然觉得有蹊跷，但也不好让琉璃跟着自己瞎担心，所以当下没有吩咐她不要再熬制。

    琉璃见她躺下，便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出去。

    华桐躺在床上，心里虽然有些烦闷，却依旧困意十足，没躺多久，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间觉得有些发凉，窗户没关，风正呼呼地往里头灌。月亮明朗地悬挂在空中，透过窗户将清辉洒进屋里，正在落在桌上。华桐被外面的动静和凉意吵醒，起身关窗户，走过桌子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转头一看，在明朗的月光之下看得尤为明显，那盆花竟然枯萎了。

    她以前也曾经将喝剩的药倒进去，也没有什么事。难道这次倒太多了，才让花枯萎了。她仔细一看，花叶枯萎都有一个过程，怎么短短几个时辰，这盆花就像被大火烧过一样。

    她不由地恐惧了起来，这药真的有古怪，不然再怎么，这盆花也不会这么快就凋零了。

    她还以为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她的补药里动了手脚。细细想来，她的困顿之症也是在南宫信走了之后才有，之前她经常睡不着，还以为睡眠突然好了。

    夜里的风还有些凉，风依旧从窗口灌了进来，华桐只觉得周围都是无限的凉意。四下静悄悄的，清辉照在她身上，更显几分凄冷。

    隔天一早她便唤了琉璃，详细地问她熬制的经过。这药都是琉璃亲手熬制的，所以应该不是有人在熬药的过程中动了手脚。而她也看过几味药材，也没有问题。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在熬制好之后被人换了药汁。

    今天熬制药材，她让琉璃寸步不离地看着，结果倒出来的时候，还是和昨天的一个颜色。

    她忽然觉得无限迷惑，这中间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眼睛盯上了那个紫砂药壶，她打开壶盖往里面瞧了瞧，拿了绢子往壶身一抹，只带起来了一下药材的碎屑。

    琉璃忽然叫了一声，华桐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扭头一看，原来她这个时候才发现那盆花死了。华桐又不是琉璃，从没有把花养死过，她是那样爱花的人，怎么会让屋里的花凋零，所以她才叫了一声。

    她刚刚把掀开的壶盖正放在那花盆的旁边，扭头一看，随即拿起了壶盖。她翻开看壶盖的里侧，似乎比这壶身的颜色还要深一些。

    她凑近鼻子闻了闻，心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壶盖的内侧涂了东西，难怪她一直查不出来。

    熬制药的时候，热气往上蒸发，碰到壶盖之后凝成水珠，便会带着壶盖里的药往下渗，这等于多加了一味药。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却能导致她长期困顿。心中忽然有些惊慌，这样处心积虑的人，目的何在？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婢，一直谨言慎行，宫里几乎没有敌对的人。而此事，显然是因为南宫信亲自到红芷宫探望自己引起的。

    既然是南宫信，那多多少少该是后宫的这几位娘娘了。可这么些人，到底又是谁？她不由地蹙着眉，自己根本无意南宫信的那些赏赐，怎么有些人就眼红了。

    她只觉得像南宫信表明自己的心意迫在眉睫，不然暗箭难防，她又能在这宫里活几日。

    她亲自将这壶盖带去李太医那里，检验之后才知道，这是一味毒药。剂量小的话就是神思困倦，剂量大的话就会一招致命。

    听了李太医的话，她心里更加恐惧，竟然有人这么恶毒。琉璃知道之后也胆战心惊，她只希望皇帝圣明，能放她们出宫去，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姐姐，这药不能再熬了，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华桐摇摇头，“不，这药还得继续熬，但我断不能再喝了。”她细细吩咐道，“我们尚且不知道要害我们的人是谁，如今这样也无从查起。你要如同往常一样熬制，这样敌人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才会掉以轻心。如果不熬制，便打草惊蛇，说不定她换着法来害我。”

    琉璃这才明白地点点头，但又担心地说道，“可是姐姐，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万一她发现这法子没用，说不定又耍了什么新手段。”

    琉璃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也正是华桐所担心的事情。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当是脱离了这里。今日天色不早了，她想着明日再去面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