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壮志灰飞（4）湖上曲
公孙尝笑了笑，哼道：“你的剑法精妙，但是威力不过如此，我不会像我师弟一样在大殿上和你一招一式的拆招，要打败你，本来也就是一招就足够！”
唐羽勉强撑地而起，看着这公孙尝，擦拭了嘴角鲜血，心道：“上次的刀月派掌门师弟曹天冈长在快剑，终归还是招式层面；但这公孙尝则是重在一击之威，对付这等高手，我的剑法最是无从发挥。”
公孙尝冷笑一声，掸了掸衣袖，走上来就要收掉唐羽性命。
唐羽正要翻身逃走，与此同时，便看见一道黑影飞至，朝地上一甩，顿时烟雾迷茫。
公孙尝嗯了一声，立马抽出腰间弯刀，向前划去，而那黑影携起唐羽后，也不住地砍倒周围竹木，挡住公孙尝去路。
只听见那黑影发出一阵欢笑声：“公孙掌门，你的两名弟子恐怕已经被我引到山沟里去了，你先回头去找他们吧！”
公孙尝眼前不见物，只是细心听着唐羽和那黑影的脚步声循声追赶，听到这番话，也如若不闻，只是牙关一紧。
到了一片较明亮处，唐羽喘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救命恩人，这一对视，两人都不由得惊呼，“是你——？”
唐羽眼前这年轻人正是数月前见过的剑星派大弟子沈清言。
沈清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我又救了你一次啊，你这要怎么报答我啊？”
唐羽此时提不起精神和沈清言拌嘴，只是别过头还嘴道：“看在你多次救了我命的份上，哪天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报仇。”
沈清言一听，急道：“你这人怎么还这么无情无义啊，这是咒我死得比你早啊！”
两人重逢，又是这种场面，唐羽不由得暗叹一声。
不过二人没能得多少空闲时间，只听得身后脚步生风，而且不止一人，沈清言和唐羽继续夺路而逃。
沈清言一边跑一边朝后方笑道：“刀霸刀狂，你们没我带路，这回可别再迷路了啊？”说完随即朝唐羽说道：“要不是我提前摆脱了这二人来救你，现在可就要替你收尸了啊。”
唐羽无所谓地说道：“但我没死，就是因为你救了我，这就是我的命数。”
沈清言一听，又忍不住想要斥骂他，但唐羽一加劲，立时向前飞奔数丈，沈清言只好继续跟上。“小子，你轻功进步了啊！”
公孙尝和刀霸刀狂一路追赶不停，沈清言和唐羽虽然面若无事，但是知道公孙尝内力源长，这样如果追到天亮，自己二人如果没有地形和环境优势，绝难逃脱。
沈清言朝远方望去，突然看到有灯火之光。
“这边走！”
二人朝这灯火的方向飞驰了不一会，便看见这灯火是来自淮扬下面一个小城镇。这镇虽小，但似乎其繁华不输许多大城，镇上一条杏贯穿始终，船上常有画舫游船表演。
此时已经将近五更，河上仍有歌女花船之影，丝竹觥筹之声也还未散去。
沈清言和唐羽跃过一堵高墙，只看到远方正有许多人还在湖上乘着画舫听曲，而在画舫不远处，一栋房子的阴面，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艘小舟，舟上有一小舱，舱内隔着帷布放着微弱的灯光。
沈清言和唐羽已经隐隐看到公孙尝等人的身影也掠过一片片房瓦，正在朝这边赶来。
沈清言一皱眉头，“没办法了，在城中逃窜，非常显眼，我们必须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二人对视一眼，嗯了一声，便朝那小舟飞身掠去。
刚刚钻进小舟，唐羽便抽出剑来做好准备挟持这小舟众人。沈清言看见舟内的确有一人，正背对着他们二人，一看背影便知道是一名妙龄女子。
沈清言忙上前从背后捂住她嘴巴，低声道：“现在无论如何别出声，要不然，我兄弟可就——”说罢将这女子的脸扭过来，给他看了看拿着长剑的唐羽。
这一转过脸来，沈清言唐羽突然都一愣，这女子穿着淡黄色的长裙，上身绣着白色牡丹，腰间系着梅花轻纱带，下摆是散花褶裙；看面貌是风鬓青丝，鹅蛋脸型润玉之色，皓齿娥眉，五官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竟是世所罕见的一枚美人！
沈清言一下愣了神，半天都没缓过来，隔了半晌，才回了回神，对她说道：“姑，姑娘，我们二人暂借此处避个一时半会，不会伤害你，希望你别介意，那个……”
唐羽看这女子面色焦急，似乎有话要说，但沈清言一时又支吾难言，自己赶忙说道：“姑娘，你要是还顾念自己这条命，接下来可别想耍花招。现在先放开你，你可不能乱喊乱叫！”随即示意沈清言放开手让这女子说话。
沈清言的手从这女子嘴边移去后，她咳了咳，蹙眉看了看二人，“我现在要上台表演了，如果耽误了时间——”
唐羽只听到在游船表演的正中，有声音喊道：“接下来就有请我们星玉楼的当红姑娘，琴儿——出场！”
唐羽皱了皱眉头，“他们现在叫的，就是你？”
琴儿眼神中难掩惊惧，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透过船舱帷幕的缝隙，他们只见正前方一个竹筏驶来，似乎是前来引船。沈唐二人一惊，如果这时候再出去，多半就要被公孙尝等人发现，但如果不出去，岂不是要和这歌女一起游到人群中间去？
琴儿示意唐羽沈清言稍安勿躁，指了指舱外，站起了身来，只见她眼神中慢慢多了几分凝定。沈清言看到她的眼神，不知怎的，心中说不出的信任，放手让她出了小舱。
“琴儿姑娘，怎么耽误那么久不回话啊？”
琴儿携着一张瑶琴，掀起帷幕走出到了甲板上，轻轻一笑，“师傅，不好意思啊，我一个女子家，在舱内准备还未做足，不便与人搭话……”
那船夫点头直笑，示意明白，有琴儿这样的美人酥言几句，谁听了还能怪罪她？
公孙尝等三人到了这湖上，丝毫找不到踪迹，便只能作罢，公孙尝瞪了瞪刀霸刀狂，只吓得这两人不敢抬头。
小舟慢慢划到画舫前，一阵喝彩声、吆喝声、调戏声此起彼伏，当然都是对着这小舟上的美人——琴儿。
琴儿不为所动，只是把瑶琴置于身前，慢慢盘坐下来，开始抚琴。
初一抚琴，众人便觉得就琴声有如断雨拂面，随即戛然而止，四周不自觉便安静了下来。
琴儿轻闭眼睛，慢慢指上拨拂起来，口中也慢慢哼出歌调来。
“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此曲一出，众人都不免隐有哀戚情绪，沈清言和唐羽在舱内听到此曲，心绪也不禁微动。
唐羽听到这一句“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时，不由得一声叹息，心中念道：“天涯四处多歧路，又到底何方才是我的归处？”
此曲结束，周围都是一阵欢呼，随后又是几曲献艺后，众人都是如痴如醉，直叫琴儿再弹唱一曲，但琴儿不理不睬，只是慢慢收琴还舱，小舟在一片挑逗声中慢慢荡走。
小舟一直向前漂着，琴儿已经回到舱中，和沈清言唐羽一起了。唐羽拱手道：“谢谢姑娘了，我们无意闯入，没想到姑娘竟能主动帮我们掩过这一关。”
琴儿笑着一摇头：“我看你们也不像坏人，举手之劳而已。”
沈清言笑道：“姑娘说我们不是坏人，可是说自己很会鉴人么？”
琴儿眉宇微展，笑道：“小女子在江上湖上漂泊多年，见的人也不少了，经验总是有几分的。今日我和二位有缘一见，小女子实在有幸~现在，二位已经可以安全离去了。”
沈清言忙问道：“那姑娘你现在要去哪呢？”
琴儿微微展眉笑道：“我待会就回妈妈那去，现在在这里散一散心，想必她也不会怪我的。”
沈清言知道她说的正是待会还要回到青楼，一想到眼前这绝美女子也是沦落风尘，不由得心头一痛。
沈清言默然不语，和唐羽离开了小舟。听完琴儿这一曲之后，他心中余音未散，只觉得眼前这女子也像这曲声一样，在自己心中环绕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