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践别（1）
“呃……也许……谁知道呢？”高予安拍了拍脑袋，笑道：“我是不是又说傻话了？”
林梳摇摇头，因为她发现这么过下去，自己根本想象不到未来是个什么样。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年底。
几个留在本市和周边的同学忽然约林梳周末在某某地方聚会，顺便给周西檐践行。
林梳好生奇怪，问：“践什么行？”
“你还不知道啊？周老要调走了，调去省城。”
林梳呆住了，自那通不愉快的电话过后，她和周西檐一直没有联系，怎么？周西檐就要走了？而且自己还是同学中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周末聚会的地方，在市郊一处山清水秀江流环绕的小岛上，需要乘渡轮过去，因为小岛本身没有什么经济产业，所以很早就开发成了郊外一日游之类的消闲地。
岛上有几处生态园，春天花团锦簇游人如织，夏天碧荷连天亦可垂钓，另外还植有不少果树，吸引人们在夏秋两季前来体会收获的喜悦，到了冬天，生意稍微冷清点儿，倒正好是腊梅遍布开放，赏梅的时节。
林梳一个人尽量早地动了身，渡轮是有班次的，错过了一趟，就得再等四十分钟左右，林梳不想到的太晚，显得自己太漫不经心，就只能赶早了走。
好歹周西檐带了她四年，没有情义还有心意，人家最后要走了，她怎么也得好好送一送吧。
高予安没有陪林梳，一则高予安要去送画，和徐川陵结一周的画钱，另则周西檐没有带过高予安他们班，此次组织和参加聚会的都是林梳本班的同学，高予安跟着去显然就不那么合适了。
等渡轮的时候，林梳遇见了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杜烨，杜烨家所在的县离y市很近，最多半个小时的车程，大概他也是怕到得太晚被同学们罚酒，所以才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来的。
眼见渡轮还得等二十分钟，两人就坐在码头仓的长椅上闲聊。
杜烨说：“诶，你们还算好，起码有自己的门面，还在维持着走，我这半年既没画画也没教书，就在一家厂子里给人打工。”
林梳笑他：“你什么都不会，打什么工呢？你是能车螺丝还是能搬机床啊？”
杜烨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道：“做木材雕件的厂子，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就是……”扶正了眼镜的杜烨，眼望着茫茫江水，“不晓得这种打杂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林梳没吱声，她内心的迷茫不比杜烨少，可能仅仅因为太过年轻，前途和未来对他们而言，才会特别迷失跟渺茫吧。
“你们呢？”杜烨转过头，“你和高予安准备什么时候……”
杜烨比起两个大拇指，往内做了个合拢的手势，“扯证？”
“没钱！”林梳淡淡地答道：“一穷二白，加上他家里又不同意。”
“没事儿，没事儿！”杜烨忙道：“反正你们都在一起了，也就差个本本而已。”
林梳苦笑：“不用安慰我，我们自己的情况心里还没数吗？其他同学呢？过得如何？”
“我只知道几个。”杜烨道：“裴雨儿选择继续深造，她家里把她送出国去了。”
“这我也知道。”林梳顿了顿，“出去后她没联系过大家吗？”
杜烨摇摇头，“反正我知道的雨儿最后的消息，就是她出国了。”
又说：“荷包进了县教育局，坐办公室，据他自己说，也是在干着跑腿打杂给领导拎包的活儿。”
林梳笑了，荷包是外号，这个男生的真名本来叫赵和鲍，大家叫顺嘴了，就老叫他荷包荷包的。
“还有胡俊祺，听说去了深圳，周良飞回乡开了一家火锅店，白老添儿入职省城一家合资公司，又被公司派驻上海……”
杜烨如数家珍，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同学的去向，“另外冯炫、王白薇、郭凝雅他们，都在教书，一会儿，你大概就能见到他们了。”
林梳点头，“对，冯炫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参加，不得缺席。”
想了想，问道：“方明柯呢？他家是不是在……”
“不清楚，失联了。”杜烨道：“最开始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发消息也不见回，后来再打他的电话就提示是空号。”
“失联？”林梳皱眉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大家起码得过好几年，才会慢慢联系得少了，没想到才仅仅半年，就有两个失联的。”
“是啊，毕业各分西东的时候，总觉得现在通讯和交通这么发达，就算彼此暂时见不上，平常联系大概还是时常会有的，谁能料到有些人，就此杳入人海无踪迹了呢？呵，也不晓得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联系得上了！”
杜烨说着，半开玩笑地对林梳道：“你不会跟组织失联吧？”
“我怎么会？人就在这城里，何况找不到我，还可以找高予安呢？”林梳笑道。
“也是。”杜烨道：“什么时候我有空上来，单独找你们俩喝酒吧？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儿，也可以去我那里找我玩嘛，大家离得这么近，平常就该多走动走动！”
“好啊，你来我们欢迎，至于……”
林梳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儿鸣笛声，两人忙转脸看向江面。
“渡轮来了！”杜烨站起身，抬手向林梳示意，“走，我们到前面排队去。”
这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眼见船影逼近，大家都开始依序排了两排长队。
林梳和杜烨跟着队伍上了渡轮，他们各自在船舱中选了靠舷的位置，一前一后坐下。
抵达小岛需要约二十分钟，渡轮的一个班次正是一个来回，林梳和杜烨一同望着江面的景致，随着开船，谁都没有再说话。
冬天的江面格外烟色浩渺，加之又是阴天，更有一派水瘦山寒，天地苍茫之感，林梳不由得想到，周西檐离开了y市之后，将来的他，还会不会在梦中梦见，这一江山水迷离，如天然的元人水墨写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