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饯别（4）
周西檐望着众学生，“一张纸，今天你们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在这张纸上画下我教给你们的东西，画成什么样是什么样，没有废画之说。”
“我就知道，周老出题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王白薇小声地嘀咕道。
“很可惜！”周西檐继续道：“作为老师，你们的作品我没有权力保留，但同样作为老师，我想留下你们的笔墨留念，相信你们一定会体谅老师的心情，最重要的是……”
周西檐朝面前的一片净白，扬了扬下颌道：“你们今日所绘在我这里作为留存，会成为你们将来的一面镜子，倘若有一天有缘再聚的话，你们就能看到，历经时间，你们是收获了，成长了，改变了，还是……”
周西檐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似乎都想到了，历经时间，他们还会画下去吗，还是可能丢弃了自己的技艺，蜕变成别的模样？
“一个个来吧！”周西檐最后道：“按照在校花名册的顺序，我开始点名了！”
“林梳！”周西檐目光一转，直盯着林梳道：“你，第一个！”
“对对对，梳子，上！”其他人赶紧怂恿道。
林梳从众人当中挤向前，来到周西檐身边，周西檐让了让，把正当中面对画纸的位置让给林梳。
“梳子，喏，笔墨都给你准备好了，开始吧！”
“梳子，你可是这张画开笔之人，加油哦！”
林梳望着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的众人，很有些无奈道：“我的国画花鸟并不咋样，你们都清楚的，今天真是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给你们抛砖引玉了！”
略一沉思，林梳抓起一支藤笔，在画幅一侧画了几枝老藤，很快，藤蔓上又添了淡紫淡青的紫藤花，像瀑布一样攀援垂挂，接着另在花藤下加了几处小型山石，林梳算完成了她的起笔之作。
“梳子，你狡猾大大地！”于进安说：“虽然是起笔，你却把最难的位置留给了别人，太不像话了！”
林梳笑了：“通常合作画，第一个画的人最难，因为会定整幅画的基调，为其他的人留发挥余地，然后就是最后画的人，要为整幅画做调整，使之看起来更统一，更完美，但其实最后画比第一个画要难得多，因为最先画的人，可以有所选择，可以避重就轻，讨个巧儿，各位同门们，承让了！”
说完搁了笔，笑嘻嘻地退到一边儿。
其余的人望着周西檐，大概是希望周西檐做出什么裁定，周西檐一瞪眼，道：“看我干嘛？下一个该谁？应该就是于进安吧？接着上啊！”
“周老，林梳分明投机取巧，这样你也能让她过？”于进安深表不满。
周西檐耸了下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都说了今日这幅画会完成得怎样，全看你们个人，你们每个人的选择与决定，都是你们自己最真实的反映，我，不会做任何评价或干涉。”
林梳听了心头一沉，她再次扫视自己画的部分，开始有点不确定，自己讨巧的决定是否正确。
其实，就国画部分而论，她的工笔要比写意好，写意中，人物比花鸟好，花鸟又比山水好，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精打细磨地完成一幅国画作品，她一定会选择工笔人物或花鸟，并呈交出一份比较满意的作品，可惜今天，显然只适合写意，加上周西檐明确说了，得画他所传授的课程，于是水平只能排在诸科目倒数第二的写意花鸟，的确是让林梳有点发怵了。
因为发怵，林梳尽管没有像王白薇那样明显表现出来，可她选择了在画幅偏侧落笔，就是想让之后其他人的画墨，能掩盖住她的缺点与不足，甚至最好是能忽视掉她功底的薄弱。
于进安那么明白地说她投机取巧，周西檐却佯作不见，这是不是表明她自己落墨而成的镜子，照出了她内心的卑微，亦或是逃避？而周西檐早已了然于胸？
林梳忽然清晰无比地领悟了周西檐的用意，今天的画不在画，在人，在心，但她作为第一个起笔者，担心的却还是怕献丑，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结果应了一句老话，弄巧成拙。
此时此刻，不仅是林梳想通了，其他人同样，终于领会到自己老师的深意，于进安不再争辩，乖乖地替换了林梳的位置，开始第二个作画。
很长时间，室内都悄声无息，没有评头论足，没有交头接耳，大家只是一个接一个，按照周西檐的点名，接替着作画，其余的人，则默默地关注着画者的每一笔每一次晕染和上色。
杜烨是最后一个，他的花鸟水平实在也不怎么样，所以作为收尾，着实难为了他，很是费了一点时间，他才扶了眼镜，尴尬地道：“勉强收工，要是画坏了，大家不要怪我，我，真的尽力了，尽力了！”
学了这么久的画，画的好赖大家一看便知，其实哪有什么“要是”？只不过都是一般般的水平，其他人也不会真的怪责杜烨，而且其余人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是收尾的那一个。
同学们再次望向周西檐，整幅画中有花有草，有树有山石，虽然兰菊牡丹紫藤凌霄等杂在一起，感觉有点怪异，好在整体也算是纷繁而不杂乱。
周西檐换到正面中间的位置，审视了良久才道：“还行，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点点。”
大家“哗”地一声笑了，绷紧的心弦也立刻松了，气氛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冯炫道：“周老，你不来上几笔吗？没有周老，这幅画总像缺点什么啊。”
说着还朝杜烨挤眉弄眼。
杜烨恍然醒悟，立刻附和，“对对，周老，一幅画一个整体，你也是我们班的人，你给添几笔嘛！”
周西檐“哼”了一声，“又想我帮你们改？今天没门儿！”
又说：“你们肯定是都没带自己的画章吧？”
“没有没有，哪儿想到要带那个，周老你要是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