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闺蜜之约（1）
林梳左右为难，可仔细想想，即使没有许荆秋的相约，最终，假期过完了，她不也还是得离开，去继续她自己的路吗？
长痛短痛，终是一别。
接下来的几天，林梳像是上了发条的钟，从起床便一刻不停地忙碌到晚上，她想在走前尽量地多帮家里干些农活儿，凡是能做的，她全都抢在了林兴德夫妇前面给做好了，包括家里家外有许多长年清扫不到的地方，林梳也竭尽所能地打扫干净了，弄得林兴德夫妇说她：“上蹿下跳灰头土脸，哪有姑娘家样，倒跟个猴似哩。”
到了走前的一晚，林梳和王洁芝坐在床边聊天，林梳叮嘱王洁芝一定要吃药，千万不能自己硬撑着，等她拿到工资了，就再给王洁芝买几瓶。
王洁芝开始还嗯嗯地答应着，听到林梳说再买，慌忙抓住林梳的手，道：“梳子啊，我好多了，过些天开春儿暖和了，我也就不会老这么咳嗽了，我们知道你自己在外面不容易，你可不能再瞎费钱哩！”
“妈！”林梳反手，握了王洁芝粗糙的手指，“其实我明白那药只能缓解病痛，治不了根儿，可让你上医院看看吧，你总说去过镇上卫生院了……”
“我是真的去过哩！”王洁芝急忙辩解道。
“听我说，妈！”林梳接着道：“卫生院看不出个啥，将来我安顿下来了，就把你接到城里，咱们去大医院好好查查。”
“哎呀，千万别！”王洁芝一反商讨的语气，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坚决，她三两下甩开林梳的手道：“大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咱家倾家荡产都不够，死女子哩，你莫要折腾了，我这多少年的老毛病，不去大医院还不是挺挺就过去了？对我和你爸来说，你安安心心在外，把工作弄好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
“妈，就因为是老毛病，所以才要彻底检查一下嘛！”
“反正我不去！”王洁芝断然拒绝，并且起身想走。
“好好好！”林梳忙拉回王洁芝，“咱先不说这个，行不？”
王洁芝重新坐回床沿，叹了口气，语气转软道：“梳子，我和你爸在山上过了一辈子哩，我们都习惯了，你不用管我们，可我晓得你的心放远着哩，就像在山岭上，看到的天上的星星一样远，你放心去追你的星星吧，只要别太辛苦就行！”
“妈……”林梳鼻子一酸，“我知道了！”
本来还有许多话，譬如想叮嘱父母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她，哪哪儿不好了一定要跟她讲之类，但林梳明白，她叮嘱不叮嘱都是白搭，如同她报喜不报忧，她的父母也是，不会向她提任何要求，也不愿她因他们生活里的艰辛困苦而牵念。
于是林梳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里，她只是依在母亲肩头，像小时候那样，母女俩相依相靠，默默地坐了许久，许久。
林梳天不亮就得下山，否则就会误了趟次有限的，到县城去的大巴，林兴德非得要送林梳，父女俩准备出门时，林梳听得王洁芝一声紧似一声的咳嗽，站在门前犹豫不决。
“走吧！”林兴德道：“你妈晓得你要走，早醒着哩，不过她说就不送你了，免得耽误你时间。”
林梳点点头，隔着门喊了一声，“妈，我走了，你再多歇会儿啊！”
除了咳嗽，没有回应。
林梳跟着林兴德出了堂屋，“耳朵”摇着尾巴尾随而上，林兴德呵斥道：“回去！别跟着我们，在家看屋子！”
“耳朵”不停地摇尾，却没有听话的意思。
林梳蹲下身，抚摸着“耳朵”的脑袋，“回去吧，别送我了，山路远，来回一趟对你这个岁数的狗来说，已经吃不消啦！”
“耳朵”半直立起，将前肢搭到林梳的膝盖上，它吐着舌头面朝林梳呼呼直喘，像是乞求又像是依依不舍，尾巴也摇得更加厉害。
“算啦，不管它哩！”林兴德关上堂屋的门，对林梳道：“它爱跟跟吧，累得实在走不动了，自然也就不跟哩。”
林梳“嗯”了一声站起，一边整理背包带，一边告别式地再望了望从堂屋窗户里透出来的，温暖且熟悉的灯光。
家的灯光照亮过她的归来，现在又照亮她的离途，林梳想，她这一辈子，大概无论离家多远，离开多久，都会思念林子间的这盏灯光吧。
两人一狗，穿行在黑黝黝的林间小道上，林兴德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光圈微弱，视距有限，很多时候只看得到白蒙蒙的一圈，究竟照在什么上，根本分不清，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至少有那么一个光圈晃动，能让行路人胆壮一些，踏实一些。
偶尔途径林子稀疏的地方，视野会突然变得开阔许多，也清晰许多，林梳边走边望向头顶的星辰，黎明前的夜幕上，它们像投洒在天穹的钻石花，星星点点闪动着，令人无比沉醉。
林梳想起头晚母亲王洁芝说的话，不禁冲着夜空深深地呼吸着山里新鲜清冷的空气，如果她有着追逐星辰一般的渴望，那么，她的星星又在哪里？
父女俩一路沉默无言，只顾闷头赶路，唯有“耳朵”不时地欢叫两声，在两人间轮换着跟跑，到天色转白天光放亮时，父女俩下了山。
稍微歇了歇，两人一狗又往小镇的汽车站走，车站倒是不远，因为小镇总共只有一条街，弯弯曲曲，自西向东绵延了两三里，街的两侧则高低错落着镇上的居民人户以及商店杂铺等。
林梳远远的，已能看见汽车站的影子，相比城市或县城，小镇的汽车站规模实在小的可怜，除了门口挂的招牌，就像一间勉强算宽敞的杂院，停放着四、五辆大巴和几辆中巴。
“行了，爸！”林梳紧走几步撵上林兴德，“到地方了，还有时间，咱不用急！”
“没事儿哩！”林兴德朝前指了指，“咱到的早，你上车选个好位置歇着多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