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下套
剑州。
生得虎背熊腰的将官看着手里小小的玉瓶朗声大笑，拍了拍曹大老爷的肩：“亲家，可真有你的，连这等神药手头都有多的。”
曹大老爷被拍得肩头一痛，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笑道：“好歹也腆着脸在阆中混了那么些年，虽弄到花了些力气，但想到王爷和亲家平日里对我曹家的照拂，这力气想也是值得的。”
“亲家可真是知恩图报。”将官面露满意，旋即摩挲着瓷白的玉瓶似有艳羡：“这等一瓶难求好物，可惜我是没有福分用上了”
曹大老爷目光一闪，便笑着从袖中又掏出一瓶递过去：“原是想留在家中供起来不日待用，既然亲家老爷有用处，那便拿去吧。”
“这怎么能行？”将官连连摇头，“这东西可不便宜，我虽是个粗人，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还是懂的”
“治伤的东西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亲家若再推脱，五哥儿媳妇知道了可要跟五哥儿念叨我这个当公公的不是了”
“她敢！”将官一瞪眼，两人和气地又推脱了一番，前者勉强收了下来。
临别前，曹大老爷欲言又止地看了将官一眼。
素日里不识眼色的将官忽然通透起来，立刻问道：“亲家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
“草民受王爷大恩，本该知恩图报，可这些日子，王爷要的银子实在有些多了，不瞒亲家说，我们曹家票号都有些周转不过来了”
将官深表同情地看着他，叹息道：“我瞧了那数目也咋舌，不过这实在怪不得王爷，要怪便怪那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们，整日里想着法子花天酒地，你也知道，王府向来清贫，银子哪儿禁得起这么花？不得已，王爷才向你那边开了口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定然不会让曹兄你太过为难！”
“那就多谢亲家了！”曹大老爷面上感激涕零地一拜，心里却不以为然。
那么一大笔钱，那钦差每顿吃的难道是金子不成？吃金子都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分明是王爷拿了那笔钱做别的事了，却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给他，只怕早就将他曹家当成冤大头了
不过不要紧，等他把顾家吃下后成了阆中第一富商，坐稳了位置后再慢慢拜托惇亲王府，到那时他再来一招釜底抽薪将那些钱的事传到京城去，他就不信陛下不会升起对付惇亲王的念头帝王家哪会讲什么兄弟情，陛下当年兄弟众多，可如今却只剩下惇亲王一人，也不过是因为他一直看起来本分而已，若是他不本分了
曹大老爷在心底轻哼一声，不再多想。
不管以后如何，眼下他还是要借王府的势的，所以那钦差被哄得乐不思蜀也算是好事惇亲王府早晚要倒，不过，不能是现在。
两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等曹大老爷坐上了自家的马车，马车中等候的心腹便出声禀报：“老爷，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将那些药以五百两的价卖给陈涉了，那小子确实如您所料，除了留了一瓶自己仿造外，其他的都很快以九百两银子的价转手了。”
曹大老爷微微颔首。
他已经将手头的青娥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他亲自出手赠送给如惇亲王府这般需要攀交和亲近之人，另一部分则卖给了阆中城里一个叫陈涉的徐混。
这个徐混平日里倒也不打架斗殴，亦不偷鸡摸狗，干的便是卖假货的事，城中各行各业的人因为钱财的事都和他有些牵扯。
成奚堂的青娥膏大热起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买到手的都是少数人，不过其中也有一两个并非真心求药以一千两的银子排队买入，一出来转头便高价卖出，却仍有人抢破头想要。
这等钱生钱的好事陈涉当然意动，不过成奚堂才开不久，那古怪的大夫并不好搭上，是以陈涉虽然意动却无插手的办法。而他，便是去给陈涉送登天梯的。
做生意嘛，一样东西兴起，总是要有无数的后来者模仿的，这是挡也挡不住的天道。有本事的人自能想法子保住自己的饭碗，可被后来者取而代之的亦是比比皆是。陈涉有了真的药借鉴，只要花些功夫想来就能参出那方技，即便不能以假乱真，做出害人的假药砸掉真药的牌子他就更乐意了
年轻人做事就该专心嘛，既然决定入仕还插手家里的生意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是诸葛转世手眼通天不成？
只怕是鱼与熊掌都保不住，到头来还要毁掉家里的基业啊
他心情大好，口中不自觉地哼唱起小调来。
县尊带着几名衙役到了成奚堂中，见到的便是医馆内室摆得满满当当的货架上一片突兀的空白。
“便是丢了这些药？”他挑眉。
白英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回大人话，正是。”
县尊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这些药，就值几万两银子？”
这是在责怪他们药卖得太贵吗？
低着头的云娘子有些惴惴。
内室中一静，气氛似乎有些压抑，但很快便被头一次大着胆子踏入成奚堂里的一名百姓打破。
“哎呀大人你不知道，这青娥膏可是神药，多少年的旧伤都能治得完好如初周先生家的八小姐早几年不小心毁了容，就是用了白大夫的药才大好的，前几日还亲自上门道谢呢这等神药，卖上一千两也有好多人抢着要呢。”
一千两
县尊瞪大了眼睛，但想到这事件中竟然有周家人的参与，心情又平复下来。
若真是治好了周八小姐的相貌，一千两银子对于周家来说还真是九牛一毛，为这女子造势大赚一笔以作感谢也不足为奇
但他心情忽然有些悻悻。
瞧着百姓们如数家珍的样子，这成奚堂的传奇定然已经在城里流传了些时日了，可他这些日子一心想着操办社学为他的考课上添上一笔竟完全没注意到，倒真是半点没注意民心了。
这是大忌。
他暗暗警醒自己，望向红着眼的白英时语气下意识地严肃：“放心，本官既然来了，定然会想办法抓回窃贼，不让大夫您蒙受这么大的损失。”
虽有神医的称号，可毕竟是小姑娘家，亏了这么多钱到底是心疼的吧，瞧瞧，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
白英屈膝一福，眼眶泛红地道：“钱倒是其次的。”
啊？
县尊愕然。
便听那美貌大夫语气忧虑：“这药膏是上脸的东西，每一味药材用量都需慎之又慎，做出来不仅花银子，还要花好几道特殊工序才能保证安全昨夜失窃的那批药里有一部分是还没来得及完成的，民女担心的是万一有人贪便宜买了那药，不仅治不了伤还会毁了容貌实不相瞒，早上民女出城采药之时便遇到一个伤了脸的夫人说是用了民女的药，民女担心，她用的便是那批药，所以才会”
围观的百姓们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神药没做完，不仅治不了伤，还会毁容？
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