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达斯特的无奈

    要说纠结，罗兰境内现在就数大王子达斯特最纠结。其实说起来，大王子天生是性1情1浪1漫，爱好诗词和歌剧。如果有的选，其实达斯特比较想做一个吟游诗人。达斯特对于王位没有什么感觉，他出生的时候，贝伦还年轻，那时候还是个被排挤的没处落脚的落魄王子。等他差不多5，6岁的时候，开始记事之后，印象中的父亲，从来都是埋头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接见大臣和贵族，很少有时间能陪自己。懂事的达斯特也不添乱，在王后的安排下，老老实实的学习做自己的大王子。

    达斯特回想起往事，眼神不禁有些迷离。父王和母后在自己出身之后，仿佛出了什么问题，幼年之时，父王仅有自己一个子嗣。家族里的人都劝说父王应该多找几个情人，壮大罗兰王室血脉。父王也深知王室血脉稀薄的危害，一旦国王驾崩，独子再出个什么问题，偌大的江山，岂不是要便宜了别人？所以，当父王领着那个美丽的女人，母后口中的狐狸精，一脸笑容的来到自己面前，摸着自己的脑袋，对自己说：“达斯特，你要有个弟弟啦？你开心吗？”达斯特心里明白，恐怕父王和母后的感情，早已经走到了尽头。

    母后在宫内发疯，叫骂着、咆哮着，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个美丽女子和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二王子雨来。多少次，母后在寝宫内，抱着自己默默流泪，凄苦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幼小的达斯特不明白，明明多个弟弟是好事，为什么周围的人表现的如此不堪。你们难道看不见，父王久违的笑容吗？你们难道看不见，那个铁打的汉子，隔着肚皮抚摸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那流露出的温柔吗？为什么，明明是好事，你们却一个一个的表现的如此奇怪。

    直到有一天，年幼的达斯特，终于忍不住问了教授自己的宫廷老师，这个问题。一向严肃的老先生，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吓的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老先生颤抖着蹲下来，认真的捧起自己的脸，低声问道：“大王子，您的母后和您说了什么吗？”那种害怕却又期待的表情，扭曲了老先生的脸，让本来就满脸褶子的老先生，看起来更加可怕。达斯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他只记得，从那天以后，老先生教导自己，一定要对未来的弟弟谦虚友爱，哪怕自己很讨厌他，也必须做到。

    达斯特多年之后才明白，老先生当时，以为王后要对未出世的二王子，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老先生以为，王后为了自己儿子未来的国王之位，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老先生以为，王后要为自己可悲的政治婚姻，谋划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后来的事情证明，她确实做了。一杯毒酒，让即将临盆的美丽女子，香消玉殒，可奈何二王子雨来，福大命大，终于还是安稳的降生。

    谋害王室后裔可是重罪，哪怕你是王后，也是罪无可恕！看着国王抱着刚刚辞世的产妇的逐渐冷去的身体，王后明白，哪怕杀了这个可恶的贱人！这个无耻的第三者！这个放荡的国王的情妇！国王和她终归是回不去了。二王子已经顺利出生，自己以后再也无法下手，国王肯定会像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己。甚至可能，会连累到年幼的达斯特。绝望的王后，咒骂着雨来的好命，自己的不幸，喝下了同款毒酒，也去了。贝伦看着畏罪自杀的王后，终于还是没有做什么，流的血已经太多，太多。

    种种事情，深深的刺激到了年幼的达斯特。温柔的母后为了自己并不想要的王位，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实在是颠覆了一个孩子脆弱的三观。于是，达斯特，更加的憎恨王位。可孩子的愿望，总归是会被大人们无视的。去世的王后的娘家人，强硬的态度，让贝伦国王不得不重新思考，是否应该补偿一下达斯特。母亲家族的人，趁势宣扬，年幼的达斯特深得国王欢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再加上刻意安排的托，短短数年间，大王子达斯特附近就聚集起了可怕的政治力量。

    没有人问过达斯特到底想不想加冕为王，在一众门客、投靠者、亲族的眼中，渴望王位不是应该的吗？哪个王子不想当国王，历史上，甚至很多公主都有过尝试加冕为女王的举动。他们裹挟着达斯特在挣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等达斯特对身边众人的企图，恍然大悟时，已经是无法回头啦。争夺王位，有违本性，达斯特知道自己不会幸福，可如果放弃王位，自己身边那些渴望的目光，他们会怎么样？一定会成为权利斗争下，最先倒下的那批人。自己的追求艺术的梦想，和亲友追求权势的梦想，让从小缺少温情的达斯特难以抉择。

    于是达斯特内心更加痛苦，更加矛盾，很多时候脑海中会生出很多疯狂的想法。如果不是那个什么鬼弟弟，自己的母后绝不会做出下毒之时，她是不是现在还在自己身边？如果不是那个可恶的美丽女人，就算父王母后只是政治婚姻，父王是不是会和母后勉强做到白头到老？如果没有那个冷酷无情的国王，我们只是一个平凡的家庭，一家三口，是不是能过的平安幸福？如果不是周围的人一直威逼利诱，自己何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非要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分个死活？

    无数的矛盾折磨着达斯特不算坚强的内心，十来岁的少年心中积压了如此多的烦闷是很可怕的。内心的折磨、抉择、质疑和束缚，让达斯特变得神经质。幼年时期虽然技法不佳，但是他的画作中的人物肖像表露出的阳光和希望，总是能轻易的感染别人，母后离去之后，他的画风开始变得阴暗和绝望，等到少年时期，内心的折磨让他变得神经质之后，他的作品，就只是一张充斥着各种夸张颜色和莫名线条的涂鸦。他的画风越来越抽象，他的人也越来越绝望。

    ···

    达斯特坐在小院子里，嘴中不断的说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词语，下人们知道，大王子的心情不好，这个时间的他，最不想被人打扰，于是都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父王安排二弟去罗兰国立学院？有趣，有趣。历来王子、公主少年时期都有过进驻学院学习的经历，我当年也是如此。正是在贵族学院的时间里，我才能迅速和贵族阶层的同龄人们接触，和他们背后的家族构建长期、互利的合作关系。就算是没有希望继承王位的王子，一般也都是在贵族学院上课，毕竟新王加冕，那些王子只要不是大逆不道，惯例也都是封作亲王，外派回封地。”达斯特摸着自己的刚刚剃去胡子的下班，坚硬的胡茬摩挲着手指，让他发散的思绪回到了面前的事情里。

    “可父王安排雨来去平民学院上课？那种地方，老师和环境以及其他的资源的配备，都是勉强应付学院的日常运作。除了那些真正的平民阶层，稍微富裕点的家庭，都不会送自己的孩子去那里上课，因为实在没有什么钱途。本意作为平民阶层向上渠道设立的国立学院，在贵族们的阻挠下，早就变成了一个烂泥坑。没有合格的老师，没有充备的资源，没有合适的毕业生就业渠道，自然没有什么人愿意再送自己的孩子去那里。”

    “难道父王是想借二弟之手，整治一下这个烂泥潭？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成什么？尤其他还没有多少政治资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就算是我想争取平民阶层的支持，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大坑去跳。但是父王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安排了雨来去国立学院，那么，肯定会给予他各种支持，但是，这样肯定会引起贵族阶层强烈的反弹。难道，父王打算和贵族开战了？不，不对，父王没有那么蠢，干掉国内这批腐朽的贵族，新生的贵族阶层，最终还是会走向腐朽。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父王还是没有忘记那个让平民阶层自己掌控命运的春秋大梦？哈哈哈哈，人生短短数十年，想要完成如此变革，怎么可能？尤其，还是在罗兰这样传承了数百年的帝国？贵族阶层顽固的利益联盟，会粉碎一切企图颠覆他们统治的敌人，哪怕你是国王。国王又能怎么样？你的人生短短数十年，可贵族的特权，流传已经何止千年？国王、王室，算什么，不过是贵族争取自己利益的管家而已。”

    “父王，你终于看透了这个腐朽王国的真相了吗？你要对自己近二十年的心血结晶下手了吗？你还没有忘记和查尔斯那帮混蛋年幼时确立的伟大理想吗？贵族、官员会反对你，就连普通民众，恐怕也不会理解你吧？愚昧无知的民众需要的是安稳和粮食，什么地位、权利、平等、自由，都不如家里那缸大米来的重要。”

    “您真的下定决心了吗？哈哈哈哈，真是有点小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