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后宫勾心斗角，即便现在新王较为平静，耐不住有些人想进去，有些人不想出来。
这位杨小姐是八贵族之一的杨家之女，也是这批进宫的王后候选人之一。因她家族虽位列八贵族之一，但在政局中布局不多，历任长老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沉醉于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行事中立，空有名头却无实权，这无疑是国王选择王后的最好人选。
可是，这样一位小姐，前几日却莫名因身患疾病，被送出了王宫。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是选她成为王后呼声最高的时候病了，若无蹊跷，谁会信？
那些贵族小姐都三缄其口，送走一个就少一个对手，反正她也没什么伤害，不是说出去病就好了吗？
大多数人猜测是其中的几位贵族小姐做的，具体是谁又没有证据。后宫被冤枉的人多了去了，久而久之就无人讨论。
六王女却知道，这事是傅飒做的。
“你可曾想过，如果国王陛下知道了这一面的你，会有什么反应？”六王女丝毫不惧她听后会产生后果，火上浇油地说道。
傅飒的脸色由白转红，刚才的羞愧变成了对她不加掩饰的愤怒，为什么六王女一定要这样逼自己呢？
“殿下，或许我使用了一些手段，可我从没有做伤人性命或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傅飒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在曾经的主子面前为自己清白做最后的挣扎，“我深爱陛下，不想他被任何一个女人夺走，所以我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这份爱情。”
“你做了这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谁知道你会不会越陷越深？”六王女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是傅家人，我说不会就不会。”傅飒听到她对自己的质疑，赌上了她的家族名声，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记住你的话，傅飒。”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那句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而这抹笑意在傅飒的眼中，成了一种讽刺，她仍是不相信自己，认为自己会像那些恶毒的后宫女子一般，为了男人用尽最恶毒的手段。
这一切的对话，外头守着的青音并没有听到。她站在寒风凛冽的殿口，身体已经被吹得有些僵硬，可是她仍不想离开。不管六殿下大发雷霆也好，重罚于她也好，她都可以受着，只希望殿下能看在傅飒以前用心伺候的份上，帮这一次。
门缓缓打开，傅飒从里头走了出来。
青音听到声响，立即上前问：“怎么样？殿下答应了吗？”
傅飒红着眼眶，脸上虽然勉强带着笑容，那毫无生气的面色却告诉了她一切，六王女没有答应，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青虽、青往的离去带来的伤感与愤怒，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爆发开来，青音不明白，明明六王女可以帮忙的，为什么还是惦念那点事而不出手？
青音上前扶着傅飒，低声说：“我领你出去吧，姐姐。”
傅飒“嗯”了声，两人相依着踏入飞雪中，渐渐消失在大门外。
在临近新年的时候，六王女坐着马车来到了神殿，却没有去国师所在的住所，而是径自来到了母神殿。她之前赌气说要事无巨细地和这位神讨论，事实上她却还是刻意躲避了。明明是如此带着圣洁之气的雕塑，在她的眼中，成了无法宣泄的地方。
她死死地盯着雕塑的微笑，半晌都没说话。
“青影，你觉得我让青虽、青往离开，真的是如外界说的那样吗？”她自己长了耳朵，即便青音不汇报这些消息，她还是能听到，更多的是说她大权下放，只是为了这后续的拔除掩人耳目，她成了冷酷的王族形象，令人哭笑不得。
青影灰蒙蒙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回答道：“属下听到了您与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您不过是帮他们提早实现他们的愿望而已。”事实上，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做这些动作并不明智，六王女应该也是知道的。但她仍是这么做了，好像要在什么时间前完成这些任务。
别人不知道，六王女却是了解一些，这青影是个话唠，最是忍不得安静的人。成为暗卫后，他硬生生将这个习惯改了，十天半个月不能说话是常态，真的忍不住的时候，他就会假扮她身边的侍卫、女官，和人尽情说上一个两个时辰。
六王女说：“父王去世前，我将你要了来。这段时间你应该也知道了，青字辈侍卫，我是一个都不打算留在身边。青虽和青往有了各自的选择，那么，青影，你呢？”
青影不知道，他从小就在王宫中生活，说是按部就班也不为过，经历的危险，也是他曾经想象过的。他未来要做什么，以后的生活要过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六王女没听到他的回话，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不急。你先出去吧，我和母神有些话说。”
青影点点头，消失在刚才的位置上。
她走近雕像，仰头望着那个神，原本许多话要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力气好像都耗费在了那深深的王宫，多少的愤怒，在遇到如期发生的那一件件事后，化为了无力。她曾想突破剧情，改变命运，现实直接赏了她一个大嘴巴子。鲜活的生命直接在她面前消失，鲜血淋漓，灌醒了她的骄傲无知，浇灭了她作为创造这个世界之神的任何奢望。
“你看到了吧，这一切。”
六王女半晌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路上来她想了许多，可是真的来了这里，她又开始恐惧了。她不是呼风唤雨的六王女，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连鸡都没杀过，来到这里却亲眼看到了这么多人的尸体。即便是申国或丰国的士兵，就一定是坏人吗？不是的，她知道他们平日里也爱说爱笑，想着战争结束后可以回到家乡，想着村里那个漂亮的姑娘。他们不是坏人。
她挽起衣袖，露出那个只剩下一点红色的玉镯，都走到这个地步了，那就做个了结吧。她坚定了信念。
她转身拉开大门，迎面而来的便是国师关心的眼神。
六王女冲他笑了下，踏出大殿，走到他的面前。
国师没有问她在里头做什么，伸手抚了抚她的额角，很自然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说：“今日冒着雪过来的？”
“嗯。”六王女应了声。
“走吧，听说你来了，我留了些你喜欢的吃食。”国师温声说着。
天天见了她，说的不是吃的就是公事，这人莫不是除了这些什么都不懂吧。六王女有闲心地腹诽着，还是说她长得就是爱吃的模样？
事实证明，国师准备的绝不仅仅是吃食而已。
六王女接过他递来的碧玉钗，好奇地晃了晃，完全没有使用任何拼接步骤的钗子，怎么就能有这样的流苏感？她拿过头顶，映照着外头的光线仔细看了下，没有发现一点的裂痕，仅有在钗头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用岳国字写的“禹”字。
“你什么时候又做了这个？”六王女真是有点佩服这位仁兄了。神殿一大堆的事情要他处理，他还有空学这些东西，学就学了吧，还能做出高水准的成品，说十项全能也不为过。喻畏不是她的亲儿子，这位才是吧。
国师见她只是好奇地看着，修长的手指从她手里拿过钗子，换下了她如今发髻上的那支。碧玉黑发，竟是意外和谐。岳国人喜欢金子，她常戴的也是金饰。可他总觉得这不是她，精心挑了许多材料后，才选中了这个玉，制作成了发簪。
任他摆弄着头上的发簪，六王女摇头晃脑地环顾四周，随口问道：“涗埔呢，怎么觉着很久没见到他了？”
站在她身后的国师压低了身子，凑到她的耳边，沉着声音说：“哦？我原不知道，六殿下竟是这么关心我那位高级神官啊。”
他的呼吸在她耳边，低沉的声音直接入耳，她有些害羞，又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被他一把按住，不准她远离自己，语带威胁地说：“别动，这么讨厌我？”
刚才还一副谪仙的模样呢，现在就成了酸味十足的人。六王女连忙说：“我不就问问，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国师放开她，捡了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从小我看上的东西，没人能抢，说我过于霸道也好，又或是被宠坏也好，别的我也不计较。可若是关于你的，就别指望我大方。”
六王女笑出声，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红晕，这样一看，竟是和一般的女子无异。
“发饰做了，手炉做了，吃食做了，下一步，是不是连我身上的衣服都要你自己做了？”六王女手撑着下颌，有意捉弄他。
没想到国师到底是国师，遇到这样的小场面，只是认真地点点头：“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我也想帮你做的。”
这人……六王女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还说他是从小被宠大的，按理说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是，可是他偏偏想要包办她所有的事情，好像要为她创造一个属于他的保护圈，隔绝外头不必要的事务。
她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她一直是被依靠的那个。她是权势滔天的六王女，上至国王陛下需要她的帮助，下至一般的平民也想要她的庇护，在宫中，在军队，她都是万众瞩目的那个承担一切的人。在这人面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她本来就是普通的女孩子吧……
六王女莞尔，身处那样的氛围下，她竟是真把自己当作是什么了不得大人物了。指点江山，引导国政，指挥千军万马，哪一样真的是她做的？她不过是像影子般，领着这些人前进的而已。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扬了扬，笑容满满地说：“那就等时间对了，再给我吧，你可别忘了。”
“好。”看着她的笑容，国师舒展了眉眼，笑着答。
话锋一转，她回到了涗埔的话题：“不过，我是真的找你那位涗埔神官有事。”
“哦？你想找余长老？”国师很快便想到了这一点。其实她可以让九王女传话，考虑到之前那位木夫人的所作所为，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人即便是当墙头草，也是碍眼得很。
她没有否认：“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长老院已经不卡国王调整军费的决定了，你在这个时候找他，是为了什么？”国师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交集，若是为了长老院的那一票，这个事情也应该过了才对。
六王女总不能说是为了国王新年将发布的政策提前做准备吧。这样“未卜先知”的事情，饶是国师，她也说不出口。
“余长老曾经找过我，想要进行家族改革。”
余家的那点事情，大家都知道。崇尚纯血种的悲剧家族，若还不改变，不过十年，这个家族就会在都城里消失。即便现在有个余长老还坐在长老院的那把白玉椅上，可是谁又真的会在意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呢？
国师到没有看不起孩子的意思，听后点了点头，肯定地说：“他这么做是正确的。”
“单凭他的力量，这事绝对做不成。”六王女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他提出这个想法，家族里的那些顽固分子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需要你这个助力。”国师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要插手？”插手并非不可以，可是插手后，就如现在对她唯命是从的木家，改革后的余家元气大伤，暂时会找棵大树乘凉，六王女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八贵族两个家族纳入她的势力范围，对刚登基的国王来说，威胁性有多大，他们都知道。
六王女没有多少犹豫，直接点头：“是的，他需要。所以我想找涗埔帮我从中和余长老商量下，看怎么做。”
“为什么要拉上涗埔？”涗埔进入神殿，按理说不能再管家族的事情，她摆明了是另有所图，还放弃了九王女那条路线，换成涗埔来做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