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你今天确定是没事要处理吧？”女子郑重其事的声音响起。
“嗯。”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会又有人来打断我们吧？”女子再次确定。
“不会。”男子又翻了页书，喝了口茶，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请你放下书，认认真真和我说话吧。”女子半蹲着身子，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
男子好脾气地放下手里的书，还调整了下坐姿，示意她有话直说。
女子扯过一张圆凳，坐在他对面，鼓起勇气再次问出口：“你是记起什么了，对吧？别遮遮掩掩，实话实说。”
“嗯。”他简单地回了一句，淡定如常。
“记起什么了？怎么记起来的？什么时候记起来的？”听到他肯定的回答，一连串的问话紧接着问出口。她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一点线索。
作为被紧盯着的人，张禹恭冷静得很，且有问必答：“在西南的时候想起来的，不知道，在西南的时候。”
居然这么早就想起来了，那他这段时间装什么失忆？宿淋莫名来了气，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但她一直觉得张禹恭再怎么样都不会骗自己，没想到现在倒是打脸。
张禹恭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凉凉地来了句：“我也没想到，有人居然偷偷摸摸就跑了。”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人瞬间焉了下来，要说她唯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位了。不说一句话便离开，明明享受着这人的付出，却不给予任何回报，也不知她走后他心里是如何埋怨他。若是他丧失记忆也就罢了，偏偏他莫名其妙记起来，还冷眼旁观看她演一个乡村小寡妇。
她忽然很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自己多丢脸的时候，关键是还有多少人恢复记忆了。她心里吐槽，什么破母神，连一个人的踪迹抹干净都做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偷觑他，声音愈发心虚了：“那个，张幕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或许吧。”张禹恭极为敷衍地回了句。
宿淋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又因为自己这事理亏，什么怨言都不能说，只能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想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问，他才会回答。
“看到那个越落取代了你，感觉如何？”张禹恭突然问道。
宿淋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听到了他的问话，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她耸了耸肩，没有任何不满。
“也是，这是你一手安排好的，你应该很高兴看到这一切吧。”张禹恭往后倚着靠枕，一手轻轻扣着一旁的把手，淡淡地说道，那口气里的冷漠显而易见，不是聋子都能听明白。
又一次被他冷淡攻击的宿淋怂得不敢抬头，这人是怎么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知道真相的？这是智商的碾压？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宿淋抬头，皱眉道：“你一定知道你是如何恢复记忆的，也知道张幕是如何恢复的，为何不愿意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这对话基本就进行不下去了，宿淋默默站起身，将矮凳搬回原位，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脸上重新挂上生疏有礼的笑容，盈盈走到他的面前，问：“公子，今日想吃些什么呢？我叫人先上点点心如何？”
张禹恭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她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这样乖巧的样子倒是像懵懂的猫，平日里高傲得很，有时却又有些可爱，让宿淋想摸摸他的头。
他张口问道：“你这是和我生气了？”
“嗯，生气了。”宿淋双手叉腰，直言不讳地说。
“为何？”张禹恭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一面，记忆里的她总是忧伤而成熟，做任何事都十分稳妥，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脱离她的掌握。现在的她渐渐展露出她真正的性情，可能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缺，却更加真实。
“既然你知道我为何离开都城，却用各种理由将我带回来，为何我不能生气？”宿淋本来只是拿架子罢了，现在越说越觉得生气。
张禹恭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听说青虽、青往因为六王女的婚事也来都城了。你不想见见他们吗？或许这次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宿淋愣了下，没有回答。
大婚之后的六王女和喻畏公子将会在都城居住半年，再去喻畏的主城居住。因已嫁人，她无法再居住在宫内的六王女殿，国王早在几个月前就赐了宅子给她当王女府邸，成婚后，六王女便带着自己的人住进了这里。
宫外的宅子到底和王宫不同，没有里宫里的那种奢华尊贵，更多的是精致贵气。六王女殿的人进驻这宅子时，将该布置的、该改的都按越落的喜好改了。相比六王女对六王女殿的不在意，一切依循旧貌，越落对这宅子有更多自己的想法。六王女殿的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殿下怎么变了性子，不过想到这是她真正的家，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宅子的整体风格仍是以简洁为主，没有太多的华丽装饰，旨在恰到好处的点缀，一花一草都别有风味。
如此美景，此时刚做新娘子的六王女却没有大婚之后的喜悦，也没有住进这新宅的喜悦，她摸着自己的胸口，莫名地有些惊慌。按理说现在并没有什么事需要她操心，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青音端着茶点走了进来，见她苦着脸坐在榻上，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放下东西走了过来，细声问：“殿下，您怎么了？”
“最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思前想后，都没琢磨出来。”越落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想要将那感觉抚平。
青音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走出去将桌上的点心端了过来，斟了杯茶躬身递给她，笑着说：”青往和青虽传信来说为祝贺您成婚，特意挑了日子来都城了，算算日子应该到了才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过来。”
“这么神秘？”越落松开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才继续说，“王后说这几日要见我一面，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属下还没得到任何消息。不过王后找您，应该是和宫里的事有关吧。”她这个姐姐十分知道分寸，国家大事基本不沾，加上最近国王正在推动改革，王后的一举一动也成了大家关注的，这让王后更加谨慎了。
“王后或许是因为国王的事情。”与青音想的相反，越落觉得这王后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真的找自己，应该是因为国王。而国王最近春风得意，大权在握，现在要操心的只有那紧迫的改革。算算时间，时间快到了。
“即便是真的，您现在也不必提前操心。毕竟该来的还是会来，我们只要应对便好。”青音安慰道。她如此好的心情完全是因为好友要重逢，算算日子，从他们离开都城开始，这段时间他们基本没什么联系，青虽还好，时不时会寄信给六殿下，青往自从离开后，渺无音讯，要不是这次是六殿下成亲，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越落知道，这事并不会干扰她什么，她只是觉得不安罢了。从成亲的那天开始，她便有些异样，明明成亲什么的都顺顺利利，难道是有什么她忽略的吗？
“青音，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越落沉默了会儿，还是说出了口，她无法忽视心底的那股异样，她希望能够找出原因。她望着窗外飘摇的落叶，喃喃道：”我想不起来，为何我会让青虽和青往离开，也不明白之前的那批六王女殿的女官为何全都离开了。这一切明明都那么奇怪，可是却没有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对劲。王后和我的关系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才对，明明是她先背叛的我，为何我会主动和她交好呢？”
青音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是个粗线条，想不起来的东西便不想，但是六王女这样在意这些事，让她也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据说以前她们六王女殿和神殿关系是很好的，却不知因为什么，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张家的那位国师退位后，他们和母神殿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却仍是不冷不淡的。
越落转头问她：“之前叫你调查，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那些被放出去的女官们都隐姓埋名，连我也找不到她们的踪迹。这事应该是您吩咐的才对。”
对，都是她吩咐的，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越落揉了揉眉头，在脑海中找寻着那些事情的轨迹，一无所获。
“在说什么呢，气氛这么凝重？”
爽朗的男声传了进来，喻畏提着东西，走进房间，看到越落坐在窗边，脸色有些难看，好奇地问道。
青音抿嘴一笑，躬身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她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女们注意里头的动静，以免主子们有什么需要，自己则走出了院子，前往前院。因六王女身份特殊的关系，六王女身边的女官、侍卫们同样有进入前院的权利。正等在那儿的武雄来回踱步，见到她出现了，立即走上上，急急问道：“殿下现在有空吗？”
青音见他一脸着急，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边境传来消息，丰国大军似蠢蠢欲动，可能不久后就会集结来犯，这消息已经上报至国王陛下那儿，你这儿可收到消息了？”红凤军如今虽还是六王女主事，日常事务却都交由武雄处理。他到底没什么经验，遇事比较不沉稳，听到这消息，立即赶来，想听听六王女的意见。
青音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没来嘛，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我还以为边境现在就出事了呢。哦，对了，这事要和九殿下也汇报一下，以后她可是主将，该知道这些事了。”
“青音，殿下半年后真的要离开都城吗？”武雄又想到了这一茬，本来稍微平静了些，又马上慌张起来。
她好笑地点头：“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嘛，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武雄叹口气，坐了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长吁一口气说：“不知道殿下怎么会把这样的重任交给我，我一想到以后这些事情都要我来决定，我就觉得头大。红凤军不会砸在我手上吧？”
青音噗嗤一声笑出来：“红凤军里人才济济，你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就能少犯点错误。而且以后九殿下会接管红凤军，也不用你一直独自支撑着，放心吧。至于殿下为何会把这重任交给你，自有殿下的考虑。她一定是看到你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来奇怪，明明有青往、青虽这样更好的人选，六殿下却交给了我。”武雄不免想到了一些歪门邪道，“不会是因为我和喻畏是兄弟吧？”
青音将自己的手拢于自己的腹前，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你应该知道，我们几个青字辈的侍卫们是殿下自小挖掘培养带在身边的。我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值得别人躬身喊我一句大人。我们能做的，便是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愧于心，至于剩下的，就让后人去评价吧。”
话锋一转，她说道：“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去见见殿下吧，这事我们都不能做主。”
他们经过层层通报，进入越落所在的院子时，喻畏和越落分别坐在软塌的两边，喻畏正在喝酒，越落则在修剪着一盆青松，一剪子下去，便将多余的枝桠剪去。
听到他们进来，她瞥了眼，问道：“什么事？”
“边境有情况。”青音简单说了几句，便将剩下的交给了武雄。
越落放下剪刀，擦了擦手，垂眉听着，在他汇报完后，立即做出决定，他们要进宫一趟，这事非同小可，是否要提前部署，还要国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