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巨网
闫刚素有‘青天’之名，以断案如神见称，他对张晓鸣的那些判断，大部分正确与否未可知，但有一点肯定是错了。
张晓鸣是真的贪财，两眼放光口水直流也是真情流露，因为他实在太穷，穷怕了。但无功不受禄，这点原则，他是不管多穷，还是要坚持的。
闫刚毫无缘由地针对张晓鸣，林天机只能十分无奈地当起了无间道，以朋友的身份卧底张晓鸣的身边，打探其来历目的。
圣京治安严密，并不允许流民露宿这种事情发生。当然，这其中也是顾及皇帝的颜面，以‘仁’着称的天子脚下，居然也有子民无家可归风餐露宿，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旧城废墟那成千上万的流民……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林天机受师命打探消息，便以送张晓鸣回下城为由，伴随在张晓鸣身边。他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闲聊了一阵子，才试探起张晓鸣的口风。
“不知鸣兄弟日后有何打算？是要在这儿落地生根，还是赚一笔钱就回老家置业？”
张晓鸣也不隐瞒，直言道：“我要去考璞院。”
林天机来此之前，闫刚就曾经推断说，张晓鸣接下来很可能会去参加百炼试。听此言，林天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那鸣兄弟是打算考寒剑峰还是武殿？”
天朝圣国的三大利益集团为皇家朝廷、世家大族、仙门仙派，这三者之间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形成一张无形的巨网，把控着整个帝国，而璞院则是三者结合的一个特例典型。
璞院的学生，既是天子门生，又是五大仙门的外家弟子，同时还可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就算是寒门子弟，一旦进入璞院，身上便免不了打下利益集团的烙印。
比如闫刚，他本身是寒门子弟，进入璞院之后便拜入玄门成为外家弟子，之后又入朝为官，甚至还娶了世家大族的女子作妻，最终无可避免地成为利益集团的一份子。尽管他为人正直爱民如子，也免不了要维护统治阶层的利益和权威。
把控上流社会的晋升渠道，选择同化而不是扼杀，虽然难免会有黑暗的一面，却也比过往的朝代开明太多。
三大利益集团都不买账的人不是没有，比如那三十年前横空出世的‘太无敌’李君一。只不过，纵使此人有着‘太无敌’之名，拥有绝世无双的实力，如今坟头的野草，却早已一丈高了！
百炼试是一百个考试项目的总称，五大仙门因为各自功法的差异，要求考核的项目也不尽相同。
考生并不需要完成全部所有项目，只要特定一部分的项目及格，符合某一门派的要求即可。
在林天机看来，张晓鸣有着强横的身体素质，目标该是修行武道的寒剑峰和武殿的其中一家。
张晓鸣一脸疑惑，道：“我要考的是璞院，而不是寒剑峰和武殿。”
假若张晓鸣要入玄门的话，大可通过闫刚的推荐直接成为内门弟子，所以玄门可以排除，而妙缘斋只收女弟子，也不可能。
五大仙门去其四，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于是乎，林天机试探着问道：“莫非鸣兄弟的目标是道宗？”
听见又来一个道宗，张晓鸣更觉莫名其妙，仿佛头上不停地冒出无数个问号。
二人皆一脸疑惑，大眼瞪小眼相看良久，最后林天机又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难道鸣兄弟对璞院和百炼试一无所知？”
张晓鸣点点头，道：“娘亲只是让我来圣京考璞院，其他的事情什么都没说。”他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不过娘亲说了，我一定能够考上的。”
张晓鸣一身本事并不简单，他的母亲敢如此夸下海口，该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林天机觉得，或许能从张晓鸣母亲身上突破，查出他的身份来历。
于是，林天机又问：“能教导出鸣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想必是修行界的前辈高人……不知令堂高姓大名，如今身在何处？”
“娘亲生我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多走几步路都会脸青唇白。”张晓鸣一脸悲伤地低下了头，道：“年初的时候，娘亲过身了，她是临终前交代我一定要考上璞院的。”
修者得灵气强化身体，就算因为难产伤了本元，也不至于走几步路就脸青嘴唇白，更不会因此而早逝。按照张晓鸣的这种说法，他娘亲应该只是普通的农妇而已。
“那鸣兄弟一身高超的体术从何处习得，是得名师指导吗？”林天机追问。
“我没有拜过师父。”张晓鸣憨憨地笑了笑，道：“爹早就不在了，娘亲身体又不好，我自小就帮忙干活种地，粗重活干多了，力气比较大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林天机认真地看着张晓鸣的眼睛，那一双死鱼眼虽然显得有些呆滞，却是无比清明，没有一丝说谎的迹象。
那么，张晓鸣所言句句属实吗？是的，他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却不是事实的全部。
张晓鸣的母亲确实体弱，但他却没有直接否认母亲是高手，母亲是生他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却不一定是因为生产的原因。
他确实自小务农没有拜师修行，却隐瞒了他种田时所用的古怪动作和姿势，是经过母亲的严格教导。
那一套动作，才是张晓鸣一身本事的根源，对此，他是只字不提。
最终林天机选择相信张晓鸣，心想，怪不得会说出‘毫无修为的凡胎一定能够考上璞院’这么荒谬的话，原来这不是理性的判断，而是母亲临终前的愿望罢了，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天机很想告诉张晓鸣，以张晓鸣的状况，是不可能考上璞院的，但他最终还是不忍心说出这么残忍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