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打打下手
钟磊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又这么沉重的高跟鞋的声音。
昨晚上尤游让他报平安，他没有报，最后尤游还问了一句，他却是早上才回复……不管怎么说，钟磊感到在尤游面前有些忐忑。
高跟鞋的声音在钟磊的身后停了下来。
钟磊回头，看到尤游笑靥如花的脸庞，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尤姐……昨晚上我一回家就睡着了……嘿嘿……”
尤游笑着，看了看刘跃辰，道：“你们俩晚上是不是喝酒去了？”
“啊？”刘跃辰首先疑惑着应了一声，“我没啊。”
“那你怎么回家那么晚？”尤游看着钟磊，嘴角露出促狭的微笑，“是不是微信上多个小姑娘啊？”
“哎呦，还有这回事啊？”刘跃辰明显是在起哄了。
钟磊道：“没有没有。尤姐，其实昨晚上我困了，然后手机没电了，就充着电，睡着了。”
这是个可信的理由。尤游相信了，拍拍他的肩膀：“哦，也是，一下午和一晚上，吓坏了吧？咯咯！”说着，继续踩着高跟鞋走向她的办公室。寒暄到此为此，不再深入了。
由于是早上，尤游身上怡人的香水浓而不烈，钟磊感到被她拍的肩膀都因此而散发着香气。她今天穿着白色披肩，举手投足之际，披肩上的流苏跳跃摆动，像一只只可爱的小精灵，看得人赏心悦目。
十点多的时候，刘跃辰也拍了一下钟磊的肩膀，示意他去拍片去了，背着单反包就走了。
十一点的时候，尤游从钟磊身边走过，然后走出办公室，并没有看向钟磊。
半点，陈江队长——之前两人加了微信——忽然发来消息，让他写一篇关于直播事件的报告给他，权作笔录了。钟磊敲击键盘，将事件原原本本、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大概写了一千多字，并在文档里配上了相关手机截图。
十二点半的时候，钟磊发送完报告，下楼吃饭。这一次，没有许蓉蓉的邀请，也没有了某个陌生视频电话打来。
下午，钟磊依旧是坐在工位上看视频，将网上能找到的视频大部分都看了，越看越觉得无趣，而且一些汽车型号、外观也是越看越混淆，好像设计师都是抄来抄去，全靠几个车灯来勉强做出区分。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陆叔也没有来。王宇哲也没有来。刘跃辰没有回来。尤游也没有回来。
五点半，下班了。
钟磊意识到，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准时下班。
六点钟的时候，钟磊从昨晚的那家面馆出来，解决了晚饭的他，这一晚上都是空闲时间。
很想去花州市走一走，逛一逛。别看青江市是梳，但是城市规模上其实没有比花州大到哪里去。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灯光闪烁，钟磊在马路上走到一半时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作为年轻人，他当然也想去夜店酒吧之类的地方消遣一下，勾搭不勾搭妹子在其次，感受一下青春与激情的氛围也是好的，今天这个样子让钟磊自己来形容的话，就是老气横秋了。
但是他之所以不去，原因也太简单了！
穷啊。
租房、置办必要的家居用品，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而去酒吧里来一杯酒最少要七八十，稍微好点的就要一百多，而在西餐厅里请许蓉蓉和韩立轩——请韩立轩是被迫的——三人套餐下来也不过一百二十多元，仅相当于酒吧里的一杯有点名气的酒。
恐怕下个月自己有了实习工资了，那么去一趟酒吧还有可能。不过也就一次顶天了。
再说了，自己真的能干到下个月吗？
今天看尤姐的样子，看不出是要开除自己的模样，不过尤姐那样的人，岂是将心事写在脸上的？要是连我这个实习生都看得出来，她焉能有今天的地位了？
不知不觉间，钟磊已经回到了百花乐园的小区的门口。他想了想，返身折步，绕着小区散步起来。他本来想着可以一边散步一边让自己的心事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但是很快地就发现不可太能，因为小区内外也都是居民散步的人们，有的拉扯着嘻嘻哈哈、吱哇乱叫、满地乱跑的孝，有的牵着一条大狗，有的干脆不牵狗，狗狗之间也莫名地一会儿对骂一会儿亲亲，路上还常常能看见一段段的狗屎，好不容易有一个稍稍隐蔽点的角落，却发现几个孝子在喂流浪猫，那尖锐的猫叫让人更加闹心了，同时还有占据了整片人行道的露天烤串，乌烟瘴气，附近路边的下水井更是几滩唯恐避之不及的呕吐物……
钟磊什么都没有想，绕了半圈，和父母通了一次电话，聊了几句家常话，就从小区的另一个门回去了。
到家之后，趁着加班和过夜生活的“花漂”们没有回来，钟磊先洗漱了，然后坐在屋里，开着空调，打开笔记本，在线看了一部喜剧电影，倒头便睡。
这一夜没有什么奇怪的梦境，花州台没有倒闭，许蓉蓉也没有来诱惑他，或许有几个片段的浅梦，但是钟磊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些浅梦连一点情绪遗留都没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钟磊暗想：“昨天一天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什么梦都没有做。正常。不过——”
不过今天呢？还是会在工位上无所事事地坐上一天么？
向电视台走去，钟磊一边啃完了今天的鸡蛋饼，他没有加鸡蛋加肉加肠加粥，只是一个鸡蛋饼。
等到了电视台的时候，钟磊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路上一直在铁路购票App上翻着，他没有查询“花州——青江”的车次，而是在查询“花州——上洋”。
他仿佛灵魂回体一般，告诉自己：“原来我刚才在告诉自己说，我可以去上洋闯荡去啊！我还年轻，还没有毕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啊！年轻，就是希望，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焉知到了上洋，不会有我的一片天地呢？”
年轻，还代表着赌徒一般的侥幸和野心。
不过，到了座位上的时候，身后一个女人的叫声将他的念头瞬间打了回去——
“钟磊。你是叫钟磊吧？”
钟磊哭笑不得，暗道：“原来我在电视台里干了那样的一件事情，可是他们连名字都不确定……”
这个时候，钟磊忽然想到：“完了！许蓉蓉看见了！她看见了我的直播，她当时认为我是‘钟老师’，然后第二天很有可能去台里问……一问之下，我的身份就揭露了！当她听到‘那个实习生，是叫钟磊吧’之类的言语的时候，会怎么想呢？”
然而此刻没有他多想的时候，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不是尤游，而是徐雯，王宇哲的妻子。
“是的，我是钟磊，雯姐好。”钟磊向徐雯打招呼。
徐雯向他礼貌地笑着：“好。这样啊，你准备一下，一会儿跟着我们去拍片，看一看我们的工作流程，帮一帮忙什么的，好吧？”
当然好了。“好。”
“行，咱们大概二十分钟后出发。”
“好。”钟磊巴不得有些事情做。不过第一次跟着徐雯出去，心里忽然一阵紧张，暗道，“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需要准备什么呢？”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徐雯和另一个雀斑女孩，扛着机器的孙飞，三人来到了钟磊身边，徐雯道：“这是我们的实习生，叫钟磊。”
孙飞“嗨”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他从刘跃辰那里已经听说了钟磊的事情了，那个雀斑女孩之前和钟磊擦肩而过的，这时也向钟磊客气地点一下头，目光中微微带笑，表明自己知道钟磊干过了什么事情。
“看来有些人知道我的事情，但是……装不知道？”钟磊暗想，“也是，如果我是个麻烦的话，他们还是尽量离我这个麻烦远一点好。”
徐雯道：“今天就咱们四个，走吧。”
四人走出了广大大楼，来到停车场，徐雯带着他们走到一辆SUV车前，那是奔驰GLC。
孙飞将架子放在车后，然后和钟磊坐在后面，徐雯和雀斑女孩坐在前面，徐雯开车。
车上，钟磊听见徐雯叫副驾的雀斑女孩叫“小娟”，一会儿道，“小娟啊，联系一下沙杨路的路威店胡总。”一会儿道，“小娟，上一期的片子初剪完了么？”一会儿道，“联系一下你王哥，告诉他，让他联系一下下午蒲杨那边的练车场，要是有空，咱就下午都拍了。”
叫小娟的雀斑女孩几乎从上车开始不是打电话，就是在写好的稿子上写写画画，或者回答徐雯的问题，一路上没闲着。车子前排从不消停，但是后排却安安静静，孙飞掏出手机玩游戏，钟磊则看着窗外——没带充电宝的他，不敢玩手机。
“你和钟磊都挺安静的哈。”一个红灯，徐雯停车后，忽然说了一句。其中的“你”，自然是在说孙飞了。
孙飞道：“啊，我玩游戏呢。”
钟磊笑道：“啊，我没打扰他玩游戏。”
这句傻乎乎的笑话挺管用，车子四人都笑起来。钟磊道：“雯姐，我们拍片需要我做什么？”
绿灯，徐雯启动车子，说道：“哦，你就给孙飞和小娟打打下手就行。”
钟磊道：“好的。孙飞哥，小娟姐，请您二位多多指教。”
孙飞大大咧咧地“嗯”了一声，小娟在前排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钟磊心道：“说白了，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到了沙杨路的路威品牌车的体验店，下车之后，只见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销售员，站在体验店门口，看样子是在欢迎他们。
“胡总，”奔驰店一停，小娟先跳下来，“我是刚和您通过话的小娟。”
“你好你好６迎欢迎！”胡总握住了小娟的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接着徐雯下车，胡总一见，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切了：“徐雯大美女，欢迎你再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