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下醉剑望东土
中秋。
月圆之夜。
盯着四壁如洗的老房,所谓的团圆,在李少卿的记忆里,应该是十年前的场景了。
那年中秋,李少卿六岁,也是月圆之夜,母亲病重,药石无医。
他听闻老人所言,葬英谷有头恶龙,浑身是宝,若取得龙灵,可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
但恶龙战力无双,只有神仙才能收服,凡俗之人不可做贪天之想。
李少卿却对此深信不疑。每日在镇北城中,询问过往武夫,是不是神仙?
他渴望得到内心希冀的答案。
结果,差强人意。
或许,世上,压根没有神仙吧。
李少卿饱受摧残的心,渐渐麻木。
直到那一日,有武夫御剑而来,再入镇北城。
李少卿喜盈心田,追着武夫,高呼神仙。
御剑的武夫,是一位独臂男人,杂乱的胡渣,多了几分沧桑。
他落在李少卿的面前,一共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武夫告诉李少卿,他不是神仙。
第二句,武夫问李少卿找神仙有何事。
李少卿将母亲病重和恶龙的事情,一并告诉了武夫。
终于等来了第三句话。
武夫说,他不是神仙,但恶龙的事情,可以一试。
问了葬英谷的方向,武夫御剑出城。李少卿的耳畔,飘荡着武夫的声音,只须三日,必定将龙灵送到李少卿的面前。
李少卿喜极,欢呼雀跃。将遇到神仙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母亲。
近来,镇北城百姓,心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天地生异象,三千里风云成大剑,恶龙咆哮震天。
第三日,镇北城外剑光如柱,有一物入城,伴着御剑武夫的声音,落在李少卿院中。
“这一战,可当得起神仙二字?”
“当得!”
李少卿扶着怀中铁剑,痴痴的道了一声。
御剑武夫,为李少卿寻来了龙灵后,再也没有出现。
大概是,御剑江湖,游历天下去了罢。
母亲,也走了。
龙灵之效,传扬的神乎其神,但逆不了阴阳大道,生死轮回。
李少卿吞了龙灵,踏上了武道。
十年,凝聚了九条灵脉,距离武师,只差一线。
武夫的剑,李少卿在悟,在参。
十年光阴,未得其中精髓。
却机缘巧合,走出了自己的路。
大巧不工,大剑无锋。
拙剑!
是李少卿的道。
他想走武道,渴望力量,正如母亲病重之时,他若可以一指断江,御剑横空,又怎会错过服用龙灵的最佳时机?
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李少卿啊!
此生走武道,不为扬名天下,只愿像御剑武夫那般,路见危难,仗义相助。
这,就是李少卿的坚持。
剑,不一定要锋芒毕露。
杀人的剑,固然强盛,可救人的剑,更为难得。
年方十六了。
过了中秋,李少卿也要离开老房,游历四方,或许可以继承御剑武夫的遗志,救助天下。
李少卿想,他和御剑武夫的志向应该是相同的。
铁剑横空,没有华丽的剑招。
平淡,古朴,信手施为。
这就是拙剑,已得道之精髓。
万法为简,返璞归真。
小院里。
李少卿兴起,也许是为了祭奠,剑招迭起。一舞,就是两个时辰。
十六年,第一次饮酒。是用帮工赚来的银钱买的。
说来,万宝斋的牛掌柜倒是好人,不仅招李少卿帮工,还隔三岔五的送些饭菜,十六年如一日。
这份恩情,牛掌柜没说,李少卿也未提起,但铭刻在了骨子里。
月上梢头儿,渐渐偏离。
酒,已经空了一坛。
醉意熏心。
李少卿施展的剑,已毫无套路招式可言,一切随心,契合拙剑真谛。体内牢不可破的武师壁垒,也出现了松动。
无心插柳!
一丝裂痕,散延全境,拦路的关隘,轰然破碎。
十六岁的武师,在镇北城中,不多见,百里之内,鲜有听闻。
李少卿这一夜时哭时笑,状若癫狂。直到醉倒在院子里,都不曾松开紧握的铁剑。
院子外,牛掌柜守了一夜。
李少卿的声音,他自然听的清楚,可又能如何?
牛掌柜弥勒一样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轻身若鸿毛,刹那远去。不曾想,老好人似的牛掌柜,竟然是一位武道高手。
小小的镇北城,当真卧虎藏龙。
次日。
李少卿宿醉醒来,头痛的厉害。心中暗道以后,不可再过量饮酒。
扭身回房,从床底取了一个尺许长的箱子,是母亲的遗物。去世前留下嘱托,等李少卿十六岁,方可打开箱子。
此刻,时机已到。李少卿开箱,取了箱中的东西,一封书信,一本书,半阙玉佩。
李少卿拆开了书信,泛黄的纸上,寥寥数语。
“卿儿,你父未死,去了东土。莫恨他。”
一字,一句,看的很仔细。
轻轻放下书信,李少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
父亲?
很陌生的称呼。
十六年,李少卿从未见过这位父亲。
心中的恨,是有的。不是为了自己,是因为母亲。
东土,距镇北城万里之遥。
李少卿决定走上一遭,去看看那位,抛妻弃子十六年的父亲也好。
那本书,是一部剑法,名字“开皇”,记了九式剑招。李少卿熟记于心后,便将书、信一同烧了。
家里一贫如洗,没有需要收拾的行李,李少卿拿了玉佩和铁剑,便离开了老屋,准备和牛掌柜告别,要远赴天下了。
万宝斋,后院。
今天的日头儿很暖,牛掌柜眯着眼睛,舒服的躺在椅子上。
李少卿来时,牛掌柜也没起身,努努嘴,让李少卿找位子坐着。
“我要出镇北,游历天下了,特来向您辞行。”
李少卿开门见山。
牛掌柜睁大了微眯的眼睛,“过几日,是我的寿辰,吃过寿宴再走吧?”
李少卿摇头,“有些事情等不得。少卿提前祝掌柜的,寿如南山老松,财似东海之水。”
“承少卿吉言。”
牛掌柜爽朗一笑,问他几时出镇北。
“今天就走了。”
“好吧。远行的路,多加几分小心。年纪大了,见不得离别,我就不送你了。”
“嗯。”
......
李少卿和牛掌柜又闲聊一会儿,便出了万宝斋。
躺椅上的牛掌柜坐直身子,低沉的说道:“让寅跟着,不用现身,必要时保李少卿不死。”
无人的小院,响起一声沙哑的回应:“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