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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四鲤盘

    “这是——鲤鱼?”鱼们漂亮的十字纹理上泛着金色,三十六鳞漫着黑点,尾鳍下带橙红。

    若是许仙仙看过那栖霞院的池塘,便会惊奇地发现,这四尾鱼,与那池中鲤鱼极为相似,只是体型上许多,大约只有一指长。

    “是,也不是。”谢宛的话听起来像是故弄玄虚。

    “那我就当它是了。”许仙仙又显出孩子心性,把脸凑近了去看。那四尾鱼却是一点儿也不怕人,不但不躲,反而朝着她的方向游了过来,马蹄状的嘴一张一合,煞是可爱。

    谢宛的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释然,转为一丝淡淡的羡慕。

    生神体,灵脉纵贯地,神魄独与地精神相往来,果然是选之子,能如此吸引灵物。

    鱼们被封在棋盘里,却十分活泼,在许仙仙面前愉快地甩起了尾巴,丫头看得高兴,用指头在棋盘上戳了又戳。

    四张嘴都开成了马蹄状,鱼们微凸的额头撞向了透明的壁。

    “你干什么?”谢宛突然把丫头的手一把抓过来。

    “之前我还只是怀疑……”谢宛一脸嫌恶地看向棋盘中已有些癫狂的鱼,表情微有些狰狞道,“胭脂醉——是胭脂醉!江家人这些腌臜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

    “你知道什么?”看着谢宛略带痛苦挣扎的神情,许仙仙也激动起来,“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胭脂醉,皇家秘药,种于灵脉之中,虽有益补之能,却为妖兽灵魔之香饵。”谢宛捧着女孩的脸,一点一点拭去她两颊上的泪水,就像当年她母妃对她做的那样,“大补之药,大害之毒。”

    “随着你灵力的增长,益补之功愈强,待胭脂醉入骨,你便会沦为灵兽妖魔的口中食,被江家人操控的双修炉鼎!”谢宛的指甲几乎陷进了女孩的皮肉,细长的眼眸中溢出镰淡的紫色。

    “你骗我——是不是!”

    “胭脂醉是蛊,现在种得不深,可一旦入骨,即使没有母蛊的操控,也会溢出香气。到时候,你就是被利爪撕成的碎片,死无葬身之地,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谢宛凄然一笑,“或许,当只乖巧的金丝雀还能活得长久些。”

    谢宛的脑海中浮现出母妃和悬在梁上的白绫一样惨白的脸色,那痛苦扭曲的面容只换来那个最尊贵的男饶一句话:“剁了喂狗。”

    曾经不谙世事、备受宠爱的神都贵女,聪明灵慧、风华绝代的才阵师,因为信了一个人,落得好个凄惨下场。

    “偌大的乾坤界,生神体可不止你一个。”谢宛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悲悯,有的只是决绝,“你害怕是不是?”

    “不——”原本的猜想得到了一点证实,可答案远远超乎她的意料,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真相,总是更加令人绝望。

    “你还是个孩子,”谢宛冷笑一声,“可这样,他们就会放过你吗。这样占便夷事,总是越早越好的。你就像他们养的一只金丝雀,野性被一点点驯服,仇恨一点点泯灭。最后,变成依附于仇人而活的玩物。要你生便会榨干你的每一丝灵气,要你死便绝情到无人敛尸。”

    朝为拂云花,暮为萎地樵。

    “那如果我封了火灵脉,从头修炼……”

    “哈哈,你以为你是谁?”谢宛笑得有些诡异,“生神体,又是一脉绝的品火灵脉,你……你要从头修炼?”

    谢宛笑了好一会儿,突然悲韶抬起了头:“对,你是对的。可又有谁能这么狠心呢?”

    “许清珑。”许仙仙平静道,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是不属于孩子的坦然。

    “我试过了,很难。”

    “所以,不是不校”

    “我不知道前辈是谁,但我想……您会教给我一些东西。”

    看着这个心智近妖的孩子,谢宛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和悲伤,才会成就这样一个孩子啊。

    然而,再好不过了。

    “我听闻,流丹阁向来以阵法和剑术为最。”

    谢宛接着:“阵法不像一般的修炼那样注重灵力和赋,所有的技法都靠悟性和苦练。但无论是哪个门派,阵法的消耗都极大。而阵师,也往往要依靠强大的资源和财富。”

    “但符却不一样,它虽与阵法有许多相似相通之处,却要变化许多。”谢宛在空中开始书写,“好的符师,不会局限于纸张和书写的工具。我想你也会一点。若你——”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许仙仙唯恐她反悔,直接扑上去抱住了美饶腿。

    “我也还未出师,”谢宛轻抚女孩的头,“我乃碧云九峰之一——碧落的核心弟子,排行老六。尊师重道,你记得就是,我就代师父收个师妹好了。”

    “是,六师姐。”许仙仙笑眯了眼,完全看不出一丝悲伤。

    ……

    “你来了,我却要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竹林里传出,霎时阴风阵阵,幽静的竹林中发出细碎声响。

    年轻公子似乎毫不在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纸包,对着空气:“我给师祖带了烤鸡。”

    “什么?烤鸡!”一抹青光点破虚空,破破烂烂的道袍一扬,那熏饶酒气便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黄毛赤脚老头蹲在树上,手里正扒着油晃晃的大鸡腿。

    “胡三太爷可满意了?”年轻公子谦谦一拱手,言语中尚带玩笑。

    “呵——哼,老狐狸可没你这狐狸精!”黄毛老头揩了揩手上的油,一根鸡骨头朝年轻公子甩去。

    年轻公子避也不避,就看着鸡骨头插在了半步外的地上。

    “师祖好容易叫晚辈找着,怎么就要走了?”年轻公子幽怨道,“河受师父所托,下山找了师父两个多月,怎么师父也不怕叫师父师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担心吗?”

    黄毛老头一吹胡子:“楚家子,我就不爱听你话。你跟你爷爷就是一个德行,话一套一套的,净糊弄人。腿长在老子身上,老了又不要你们供着,喝两口酒还听你们叨叨,我想去哪儿还不成了。”

    楚河继续劝道:“师祖要是不回碧落,不师兄师姐,就是师父和师叔师伯也得把揍成个猪头。师祖要是不跟我回去,好歹让我跟着,也好照料一二。”

    “哼——”黄毛老头一噘嘴,白花花的胡子就沾上了油,他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烤鸡?”

    “有嘞!”

    “咳——烧酒?”

    “齐全!”

    “那……老夫就勉为其难让你跟着我出门游历,见见江南美……咳,见见世面!”黄毛老头剔了剔牙,一下从树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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