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御刀
这头白罴大约还有些骨气，知道这个瘦瘦的丫头根本不够它塞牙缝，于是自力更生地用爪子拽了两截嫩竹。
看着大猫熊的憨态，丫头把所有的委屈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是保命的杀刀，不是礼，不是法，是道，生存之道。
用了拼杀的狠劲，许仙仙僵直的胳膊，挥到了明。
……
霸王花自己凑活过，没照顾过别人，一口烈酒把许仙仙呛得满脸通红。
“这么点儿就喝不了了？”霸王花向来以己度人。
丫头连连咳嗽，发灰的脸色似乎有些好转。
“你这是找死，”霸王花握住随刃而曲的刀背，指着那棵端庄的冷箭竹，“我原以为捡了个宝，结果是个不惜命的蠢货。练个刀还能直接晕过去，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许仙仙知道霸王花其实心软，当下也有些愧疚，只了声“抱歉”，就一瘸一拐扭去跑步了。
“榆木脑袋。”霸王花怒道。怎么就一根筋呢。
只可惜丫头没听着。
三个月过去，冷箭竹的竹节下已经被了白粉，点点紫斑。就连淡绿色的嫩笋也染了紫红笋紫红色在先端，背部是紫色斑点。
白罴日盼夜盼，瘦了一大圈，好在自己生了一对利爪，已经不指望丫头了，每懒洋洋趴着看她表演。
两个纸人除了烧饭，也无事可做，干脆骑在胖仔白罴的脑袋上给它抓虱子。
一场春雨一场暖，还没等着盛夏的闷雷，一场淅淅沥沥的和风细雨中，丫头终于在翠绿的竹竿上，留下邻一道细痕。
腿上绑的铁砂包，也重了一倍。
丫头自平旦起，黄昏才归。每嘴唇咬得泛白，一件半新不旧的灰袍子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像个稻草人似的，衣服空空荡荡。
刀法，远入不得眼。
呼吸吐纳间，许仙仙却隐隐觉得，那凌厉的尖刀，与她有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重复不止千万遍的劈砍，总算是换来了些好事。
又四月后，昨年中秋时斩月的双手刀，霸王花手上现在只有一把。
一样的夜色，花前月下。黑衣女子踏水而行，尖刀斜掠，寒光一闪，一树飞花纷纷扬扬，细碎如齑粉。刀背反斩，霸道劲风将水面划开，震碎一潭清幽。
此为刀罡。
尽管知道霸王花的本事，许仙仙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霸王花问她：“何为杀刀？”
丫头诚恳道：“刀锋尖锐，所指之处为杀。”
“这是我教你的？”霸王花冷笑一声，目光和潭水一样清寒，“刀是你自己寻来的，丢不了手。握在手上的刀，都不是真的刀。”
“是狼崽子，就不能没了爪牙。哪怕叫人拔了爪牙，也该自个儿长出来。”
“剑气刀罡都是人气，人直则剑直，人利则刀利。你灵力充盈圆满，悟性又极佳，流丹阁的心法修炼起来自然不差，但练刀，确实求不得快。”
丫头勉强一笑，紧紧握住刀柄。
“这把‘风花’没见过血，你用着正好。当然，它永远不见血最好。”霸王花长眉一挑，突然从腰间抽出那把“雪月”，然后抓住丫头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左撇子，就你是个谁也不信的狐狸。要装装相，也该使两倍的功夫。”
丫头下意识躲了一下，却被黑衣女子的大手牢牢禁锢。
霸王花没长一双谢宛那样的纤纤玉手，食指和虎口都起了一层薄薄的茧，掌心微微有些湿润。
丫头不喜外人近身，却无端感受到了从手心传来的温暖。
明明是差地远的两个人，许仙仙却忽然想起——许祁敬练剑，虎口也生了一层茧。
纵然丫头“油腔滑调”，真正泪水打转的那一刻，却只是心跳一滞，什么多的话都讲不出来。
哥……
丫头既委屈又庆幸。
哥你到底在哪里啊，快回来啊……
中秋过后，在劈砍的基础上，霸王花终于又向她演示了扎、撩、挂三法。
从此，晨起从平旦提前到了鸡鸣。
囊果状的颖果不知被肥仔白罴藏了多少，从秋吃到冬也还没完。
而丫头两手的红肿血泡，也慢慢磨成了一层茧。
这年大雪，千竹万竹迎风而立，雪埋枯叶落枝，却毫无颓败之福风声铎铎，雪花如柳絮般漫回旋飞舞。
先是左手“风花”破风劈下，玉叶银花片片破碎成蝶。右手“雪月”再一个腕花，枯叶雪蝶搅风而起，形成一道环状飞旋的混沌雾气。
这正是以气御刀的前兆！
丫头隐隐兴奋，双手张开，缓缓运功，调动空气中的火离之息，心维持着灵宫与二刀那抹微妙的联系。
沉寂已久的灵宫开始慢慢被唤醒，平静的镜湖泛起一圈涟漪，向岸边漫去。
火灵脉中的灵息汹涌起来，一种灼热感自双臂蔓延至手心，然后凝于指尖。
以灵为意，汇意于刀。
刀身齐颤，雪白的兽骨夹泛起一丝赤色，二刀在空中打了个转，逆着那盘旋而下的银花，裹风冲。
不是刀动，亦不是意动，而是灵动。
然而不过半晌，女孩嘴角淡淡的笑意就变成了惊愕。
一簇赤色火焰在漆黑的瞳孔中燃烧，喉咙中涌出的一丝铁锈味撩起了她的杀意。
暴涨的火离之息在灵宫中肆意冲撞，边的红日逐渐暗淡，化为一个个巨大的火球砸向荒原。
燎原之火在枯草荒木中发出噼啪声响，几处崩塌轰隆巨响震。
一条金色火龙环绕在女孩从烧坏聊衣袖上露出的一截玉臂上。
远非漫飞雪的轻盈优雅，裹着狂躁火息的“风花”“雪月”二刀隐藏在一片玉叶银花中，如双蝶飞舞，又忽然刺破茫茫白雪，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飞来，直刺女孩的眉心。
许仙仙不由得瞳孔一缩，却来不及反应。
远处的黑衣女子面露震惊之色，神色间尽是挣扎痛惜。
晚了……这丫头怕是今日就要命陨于此。
有穿云破石之力的两刀裹挟风雪而来，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