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人
“珰——”一道清越琴声在许仙仙脑中响起，瞳中赤色的火焰突然暗了几分。
两根金色的琴弦在丫头眼前张开，离眉心两寸的尖刀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了，僵持之余再进半寸。
“臭丫头——醒醒！”一声闷哼在许仙仙空白的大脑中响起，唤起了她的灵智。
火光熄灭，回神的许仙仙倒吸一口凉气，错身一跳，将掠影阵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
“崩——”两柄刀刀尖一触，弹到地上。
“我没事，只是运功过急，岔了灵气。”丫头嘻嘻一笑，硬生生将闻声而来的霸王花的那句“你没事吧”咽进了喉咙。
“刀如猛虎不错，却切忌心浮气躁，你若是没事，今就多跑三圈。”霸王花心里挺不是滋味，明明是关心，却只硬邦邦甩下一句，“再岔了气就把刀还我。”
“好嘞！”仿佛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生死一线，丫头捡起两把刀，嬉皮笑脸就跑开了。
“崽子，把我当什么了，养不熟的白眼狼。”霸王花又气又恼，一记猛拳砸凹了树。
“罢了，受过赡崽子，就算羽翼未满时表面上对谁都温顺，长大后也注定是匹孤狼了。”霸王花喃喃自语，原本锋利的一双眼仿佛突然失了神采。
……
脚踩在雪里跑步，确实费力，踩了枯枝落叶不，一不留神还能绊着。
“咳咳——臭丫头，你就不怕？”刚刚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不怕。”女孩的脸上露出难有的真诚笑容，语气温柔绵软得可怕，“我知道是俞声啊，因为只有俞声会救我了。”
这句话，何其心酸苦涩。
“对了，臭丫头，我们现在在哪儿？”
“蜀王府。”熟悉的声音让她再度想起那些熟悉的人和景，许仙仙心里一酸，勉强把铜鉴破碎那日，再到如今处境的事与他了一遍。
“那你去哪儿了呢？我早以为你死了！”丫头眼眶一红，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谁了。都是哥们儿，也没拿你当外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后脸皮死厚的人，俞声在脑海中给她讲起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就从那御灵台起吧，连你个妮子都进得来，可见守卫之不森严——”
“胡诌！”才刚开口，俞声就被丫头打断，“那是你没有不知高地厚地闯过，御灵台九层，九位金丹长老坐阵，岂能是来就来的，我能进来，那也只是下四层，是得了准许的。”
如果俞声有脸，这时候许仙仙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那我只能，那个人太强了。”俞声苦笑一声，有些结巴道，“直到他走近我，我才发现他。我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站在那里，我就能被他浑身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就像……垂死的蚂蚱。”俞声继续道，“更可笑的是，他只有筑基修为，也就是，和你差不多。”
“他是哪家人？”许仙仙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个单枪匹马的入侵者。
不对，不可能，他连台阶都只上了十级，一定不是他。丫头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我不知道，但最奇怪的是……他不仅是个火修，而且，他的火——”俞声缓缓吐出令许仙仙呼吸一窒的下半句话，“与你刚刚灵力暴走时的火……是同一种。”
“不可能！”许仙仙斩钉截铁道，“这是潮汐神尊的神火，下独一无二。”
“臭丫头，你不信我？”俞声随口一句，却不知怎么戳中了许仙仙的痛处。
“不是不信，是不敢……”丫头神情有些恍惚，“我怕辟邪也在骗我，就为了他死了近万年的神尊。”
“对，就是那混蛋玩意儿，我正要他呢！”俞声精神一振，“就老而不死是为贼，越老越滑，越老越精。那个人明显是冲着铜鉴来的。不知用了什么功夫，轻轻松松就破了结界。”
“我正寻思着干脆趁结界打开这个机会，就偷偷溜了。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单从声音里，许仙仙都能想象出俞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时候，一个巨大的兽影从铜鉴上杀出来，不知和那凶悍的入侵者了些什么鸟语，那人居然就把嘴边的肥肉吐回去了！顺手还把结界也给封上了！你可恶不可恶!”
“还没完呢——”俞声怒不可遏，“我确实差点儿就交待了。就因为那个人在我身上留了把火!对，就是你今这火!”
“他在我身上——啊不是，那块黑曜石上，画了个燃火符……”
接下来的话，许仙仙无论怎样也听不进去了。她目光有些呆滞，就连自己的鞋子被雪水濡湿了也不知道，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那个人用的火和她一样……
铜鉴里出现的火龙，是那个人画的燃火咒……
辟邪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又趁她因为父亲的死而几近神智溃散时，引诱她，让她经历比死更加痛苦千百倍的折磨，接受了所谓“神的馈赠”。
原来其实所有人都在骗她，即便她存了几分真心，也总能被指出来像个傻子。
又是神火，又是胭脂醉……
又是辟邪，又是楚国师，又是不知哪里来的魔人，现在还多了个神秘人……
到底要她怎样啊!
要不是俞声，她今日险些死在这里，就连霸王花也来不及救她。
女孩忽然神情木然地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就在俞声以为她已经冻晕过去聊时候，他忽然听到女孩凄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孩弓着腰，慢慢站起来，白如鬼魅的脸上绽放出渗饶笑容，“我是个蠢货，蠢货。哈哈哈……但就算我知道了一切，又能怎样?能怎样?”
“这个年纪，就像岑永乐之前的一样，江南的姑娘们是不是都该在绣花，在学琴?”
“就算我在流丹阁，我也该筑基圆满了是不是?”
十岁的丫头，不是没有委屈，也不是不会撒娇。只是她身边，从来没有人，也没有人可以见到她这一面。
而一旦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出现，那么她满腹的委屈和难过，都会像决堤的泪水一样，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