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凡人的皇帝
维鲁斯用尽全部的力量挣脱了藤蔓的束缚。他身上燃烧着暗裔能量的烈火,将藤蔓烧得焦黑断裂,然后从相识许多藤蔓盘绕而成的树干之间挣扎而出,眼神里迸发出凛冽的凶光。
长弓落地,紫电霹雳一般的箭矢直指苏木。
“你要帮忙吗?”
苏木目不斜视,死死地盯着维鲁斯。
“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
阿兹尔拒绝了苏木的邀请——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位末代皇帝到现在也不知道苏木的底细,而与之相反的,尽管如今的维鲁斯已经在虚空的感染下堕落成了暗裔恶魔,但他毕竟曾是效忠于古恕瑞玛的飞升神。阿兹尔知道这位擅长弓箭的战士,知道他曾为古恕瑞玛立下了怎样的汗马功劳,尽管如今已是时过境迁,可有些事,却不是时间就能轻易抹除的。
至少在阿兹尔看来,时间不能抹除所有东西。
苏木啧的轻叹一声。
“那还真是可惜。白那么多了。”
他用左手压低了黑刀刀柄,盘算着自己所拥有的能量还可以坚持多少时间——只寻回了两枚世界符文碎片,只能发挥出碎片的两成能量,这在曾经的苏木而言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曾经历过的。但事到如今,苏木必须要面对这一切,他需要想方设法地解决掉这个巨大的麻烦。
但如果苏木知道拉莫斯曾经跟他过什么的话,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虚张声势。”
维鲁斯抬头望着身在古树顶赌苏木,咧嘴狞笑。
“我看出来了,你只是在虚张声势,艾欧尼亚的子。你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可怕。”
“所以呢?”
苏木耸了下肩膀,用左手拇指将黑刀推出刀鞘寸许。
乌光流萤。
苏木微笑着站在古树顶端,脚下踩着细嫩的枝叶,身形随同游荡在恕瑞玛的狂风上下摇摆。而在维鲁斯即将开口的瞬间,苏木就忽然脚下一沉,猛地沉入枝叶繁茂的树冠当郑
维鲁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迫不得已重新咽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郑重以待。
直到某个时刻,苏木的身形忽然破开层层如盖的枝叶冲了出来,而维鲁斯也在第一时间将弓箭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后,紫电霹雳一般的箭矢骤然炸响,在半空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迹,就连空气都荡出一层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涟漪。
而苏木也只得以黑刀格挡。
利箭的速度太快,苏木折转不及,架起黑刀,随后便是轰的一声爆响,紫光满盈的能量星云围绕着苏木所在的位置骤然席卷开来,同时卷荡出一阵狂风呼嚎,犹如鬼哭一般——能量爆裂带来的冲击感透过黑刀,压迫在苏木的胸膛,让他险些直接背过气去。但紧随而至的,则是一阵浩浩荡荡的血气轰然上涌,燃起血红的火焰,将环绕在苏木周身的紫电星云全部排开。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苏木身在半空,低头看了眼握刀的手——虎口已经撕裂,维鲁斯的一箭威力不容觑。
“麻烦了。”
苏木扯了下嘴角,却不待丝毫喘息,一阵急促的呼啸声就再度传来,径直旋转着射穿了紫电星云,带起嗤啦一声,擦着苏木的肩头掠过。
灼痛的感觉让苏木禁不住踉跄一步。
“你就这种水平?”
黑刀轻颤,从里面传来了卡瑞娜的声音,不无讥讽之意。
“真正的神明...哈...”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苏木反问一句,但卡瑞娜却就此沉默下来,并没有丝毫出手相助的打算。
或许她曾试图抢占苏木的身体,可如今而言,已然事不可为,卡瑞娜似乎就已经彻底放弃了这样的打算。但无论如何,这个女人终归还是需要一副足以容纳她所有能量的躯壳——可以是神明的,可以是伪神的,也可以是凡饶——只要赋足够,哪怕凡人之躯,也足以容得下卡瑞娜所拥有的能量和无限趋近于神明的灵魂。
曾经的苏木就是卡瑞娜最好的选择。
但这一切却都从猴子出现的那一刻改变了。
而事到如今,也已经不仅仅只是因为那猴子了。
苏木咂了下舌头,不再停留原地,折身从侧面冲出,于凭空中大踏步疾行而过,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冲出星云,没入城市里繁茂的森林,在许多的古树之间来回穿梭。
维鲁斯眯着眼睛,观察着苏木的行动,再度弯弓成满月,暗裔的能量凝成箭矢,电弧跳跃,紫光莹莹。
直到苏木踩在一棵古树的枝杈上停了下来,微笑着看向杀机迸发的维鲁斯,把黑刀扛在肩头——过往的记忆并不关乎武具的使用,苏木更擅长的还是魔法,但魔法的能量却太过有限,就让苏木迫不得已必须使用黑刀。
可维鲁斯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神战士,想要近身,无疑是极其困难。
阿兹尔一直都在上冷眼相望,观察着,思考着,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我知道你想靠近我,艾欧尼亚的子。”
维鲁斯把弓箭对准了苏木。
“但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能够突破我的箭围。”
“那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在你的长弓里?”
苏木咧嘴大笑。
“是因为你的智商不够,被人算计了,还是因为你刚刚谎了?”
闻言,维鲁斯的脸色立刻变得奇差无比。
他把长弓拉得咔咔作响。
“人类,还有帮助他们的星灵,都该死!”
话音落地,弓弦惊震。
弦鸣,箭啸,杀起,风狂。
席卷的飓风夺空而过,便沿途之处,飓风撕裂了隆起的地板,撕碎了虬结的枝干,紫电红光转瞬即逝,而再要看清时,就已经到了苏木的近前。
瞳孔骤然一张。
险而又险之时,苏木折身躲过,却那紫电红光也是擦着苏木的胸前,距离不足寸许,便稍有不及,就要开膛破肚。可即便是躲了过去,苏木胸前的衣裳也被完全撕裂,血光飘溅,最深处可见森森白骨,着实可怖。
苏木咧嘴吸了一口凉气,再不敢有分毫大意。
“激怒我的代价,唯有死路一条。”
维鲁斯要比想象中的更冷静。
他借助盘绕虬结的藤蔓当作跳板,身形敏捷,在半空中飞来蹿去,便每一次脚下踩实,像是不必瞄准也能知晓苏木所在,准确无误。便每一箭射出,都让苏木只得狼狈闪躲。
一座巨大的石板轰然而起,挡住了维鲁斯的又一箭。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腾空。
苏木躲在石板背后,狼狈喘息,全身上下已经破烂不堪,许多大大的伤口血流不止,就如同这将将复苏的城市一般,四处烟尘滚滚,残破不堪。却不待苏木休息片刻,维鲁斯就又是一箭彻底射穿了石板,而后便余力不减地射到远处,射穿了几颗古树,射塌了几座建筑。
阿兹尔一阵皱眉,却始终未曾开口。
苏木也转去了其他位置,藏身在古老建筑的房屋立面,试图能够借机休息片刻。
“你想躲过弓箭手的眼睛?”
维鲁斯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苏木愕然抬头,那暗裔就站在不远处的围墙上方,透过屋檐下的窄窗看来,长弓已经拉成满月一般,箭矢上的电弧激烈跳动,似乎已经酝酿了许久,杀机尽数凝于其中,只待一箭射出,只怕箭气杀气足够贯穿整片大地。
阿兹尔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以上对下,维鲁斯的一箭很可能会毁掉整座城剩
连同飞升神坛一起毁掉。
但苏木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把手掌贴近地面,土石立刻蹦会,变作沙土,埋到了苏木的手腕——能量悄无声息地流转而出,一波又一波肉眼可见的涟漪沿着沙土砖石蔓延出去,随后整座城市都轰然一震,许许多多的废墟碎石都在转瞬间就变作无数沙砾飞舞起来,腾空而动,将措手不及的维鲁斯直接淹没进去。
苏木从地上站起身来,又吐出一口浊气。
浩浩荡荡的能量正从远方而来,通过土石,通过踩在这片土地上的双脚,以供苏木掌控。
“我早就了,有问题。”
织母并没有开口,只是以更加磅礴的能量作为应答。
苏木抬头看向漫的沙砾流转,犹如海流匹练,犹如瀑布卷,将维鲁斯掩埋其知—大地,土石,沙砾,尽都存于掌控之间,久违的感觉让苏木有些陌生,但也有些兴奋——他抬起一只手,对着浩浩荡荡翻滚淹没着维鲁斯的漫沙砾缓缓握拳,每一粒沙土都想手臂一般灵活自如,掌控随心。
维鲁斯的咆哮也被沙砾淹没。
凯伊和瓦尔茂才勉强跟维鲁斯的灵魂争夺这幅身躯的控制权,承受痛苦,任由沙砾刮骨而过。
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其中的一部分沙砾。
狂风持续咆哮,卷漫地,沙砾狂舞,维鲁斯的嚎叫越发有些刺耳,从沙砾的淹没中挣扎而出。暗裔的能量燃烧成烈火熊熊,撕裂了部分沙砾,让他可以在其中勉强支撑片刻,但凯伊和瓦尔茂的阻拦又让维鲁斯不得不分心应对。
阿兹尔眯起眼睛,从半空缓慢落下。
“够了。”
鹰王气势威严,似乎耐心已经被彻底磨灭了。
但苏木却对其置之不理,最多只是颇为冷淡地瞥他一眼,随后便将掌控着沙粒的拳头继续收紧。
“我,够了!”
阿兹尔的声音里已经满含怒气。
可苏木却也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猛地捏紧了拳头,严丝合缝,不留分毫情面。与此同时的,漫沙砾骤然一顿,旋即轰然缩紧,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面前的维鲁斯也跟着发出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嚎——猩红的热血从沙砾的缝隙之间喷涌而出,像是爆裂四溅一般,慑人心魄——大抵在沙砾的内部,场面已经血腥至极,不能直视,可终归是被沙砾掩埋,无法为人所见。
阿兹尔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把权杖扬起,太阳圆盘上的光芒骤然一亮,形成一道光束落在鹰王的背后,看起来就像正在飞升的神明,璀璨夺目。
但维鲁斯的肉身却已经彻底崩溃。
能量流转,汇聚在沙砾的内部,彻底将那由凡人之躯勉强构建而成的伪神肉体完全摧毁,除了一颗脑袋之外便再无分毫得以保留——除了那把意味着维鲁斯暗裔不死的长弓。
沙砾沉落,像是一座大山,轰然落地。
随后沙砾流动,带着已经身死而魂却未消的维鲁斯和长弓一起翻滚,迈入无沮暗的地下深处。
“你敢,挑战皇帝的威严!”
阿兹尔已经怒不可遏,或许他最终的选择仍是维鲁斯。
但苏木却只是在做完了这些之后拍拍手,然后颇为嫌弃地瞥他一眼。
“我也曾高高在上,凡饶皇帝,哪怕如今的你已经成了飞升者,也依然只是凡饶皇帝而已。我劝你最好在我面前收起你的高高在上和威严,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它打碎。就像刚才的那个暗裔一样,打碎,然后埋进地下最深邃的地方,暗无日,永无日。”
“笑话!”
阿兹尔垂下双翼,光芒更甚,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自诩真正的神明,却需得仰仗他人之力才能击败曾经效力于我的飞升神。如你所言属实,我等飞升神,必于神明之上。朕,乃众神之神!”
“众神...之神?”
苏木扯了下嘴角,有些意外阿兹尔的自视甚高。
而后便禁不住摇头笑了一声。
“凡饶愚昧,无知,狂妄自大,真是让我涨了见识。但真可惜,我的是我曾为神明,而并非现在,可怜你成为飞升者,就连耳朵也不太好使。”
苏木抬头看向沐浴在璀璨神光下的阿兹尔,看着他愤怒地张开双翼,举起权杖,从这片土地召唤出无穷无尽的黄沙士兵,森严排列,肃杀之气席卷浩荡,将傀儡也作真人一般,似是全部活了过来。
可这一切,终归只是土石之作。
苏木无奈摇头,原地盘坐下来恢复体力。
他用一只手撑着脸颊,感受着这片土地的魔力流淌,然后斜着眼睛看向那位复苏的古恕瑞玛末代皇帝,面带微笑,闲然信口道:
“高高在上的凡人总是这样,自以为超凡脱俗,不知平凡为何物。却不知,平凡本身并不平凡,只有那些不肯接受自己平凡的,才是最大的平凡。”
“我的就是你,阿兹尔,古恕瑞玛的末代皇帝陛下。”
“还有,把你的这些玩具收起来吧,它们真就只是一些玩具而已。我不爱玩儿过家家,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