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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p>

    “如果你们经手的客人，在一段时间后被发现是商业间谍，你们会有连带责任吗？”</p>

    “嗯？”明逾大脑一时短路。</p>

    “只是个人好奇。”</p>

    “哦……”明逾想了想，“十年前倒真发生过一起有一定影响力的案件，俄罗斯派到美国来的一个客人，是名高级技术人员，后来查出是间谍，新闻上都有报道。记得当时FBI来FATES调了所有资料，包括所有的电话录音，我们只是协助对方办理搬迁，最后判定没有责任。”</p>

    “没想到明小姐在FATES这么久了。”</p>

    “是啊，大学毕业就进的FATES，”这话题和今天的回忆诡异对接，“一进公司就出了这事。”</p>

    “看来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度，每天处理这么多派遣调动，谁知道有几成是间谍？”</p>

    “商业间谍肯定是有的，政治间谍的话，十年我就看到了那么一起，也许有更多，潜伏得成功而已……”明逾想了想，换了一副调侃的语气，“陈总对间谍这么感兴趣，该不会是……”</p>

    自从在米歇尔那里打听到陈西林在白鲸的大致角色，明逾不知不觉称呼她“陈总”。</p>

    对方又笑了起来，“不会是什么？间谍？哪个间谍还大大咧咧跟人提这个？生怕别人脑子里没有这根弦似的。”</p>

    明逾随她一起笑着，笑完也就没有话题了，她和陈西林的交集，大约也就是这单搬迁。</p>

    “那陈总在那边注意安全，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会通知你。”</p>

    “谢谢你。Don’tworktoohard.Enjoytheholidayseason.”</p>

    到了二月中，中国农历新年假期结束，明逾便飞去中国抓客户。</p>

    她的第一站是燕城。FATES在燕城设了个办公室，人不多，但FATES的规模不在以自己命名的机构有多大，而在于几乎各地都有它的下级代理。四十年前FATES是做物流起家的，到目前为止，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每五十平方英里内就有它的一家合作物流机构，而它们80%都是FATES的下属子品牌。</p>

    明逾在燕城待了一周，公司在东三环，住在东三环与东二环之间，空的时候却会跑到老城，跑到西边去压胡同，这里和C城不同极了，有股浓浓的人情味。</p>

    她的母亲在结束二十一岁的年轻生命前，曾在这里生活过，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作为一名文工团的舞蹈演员。</p>

    这故事太俗了，水灵灵的舞蹈演员被红桂看上，红桂当时都四十了，有夫人有儿子，跟首长们一起看了几场芭蕾，看上了那个领舞的姑娘。</p>

    明逾有时会觉得这就像一个轮回，大概有些东西是要遗传的，可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年的母亲究竟是自愿还是被强迫，母亲娩下她时就死了，她不知道在那有限的瞬间，自己甚至有没有机会和母亲对视一眼。</p>

    她一直认为母亲是恨自己的，直到她怀了伊万的孩子后，那些狠不下的心，以及知道孩子走了后的悲痛，让她对这个认定动摇。她开始懂了母亲，隔着时空触到了母亲的心。</p>

    怀胎十月，她有太多让自己死掉的机会了。</p>

    那个老色鬼生父，明逾懂事后在心里一直叫他“老色鬼”，他在母亲怀孕后就把她送回了家乡平城，她不能留在燕城。老色鬼给了母亲娘家一笔钱，意思是以后的事他就不管了。</p>

    他有身份有地位，怕母亲家的人缠上他。</p>

    老色鬼有个罕见的姓：青。明逾的本名应该是，青瑜。</p>

    明逾恨这个名字，她不是块美玉，她跟母亲姓，给自己改名，明逾。</p>

    她要逾越自己的身世，逾越这世上丑陋肮脏的一切。</p>

    母亲未婚先孕，男方身份不明，这在八十年代的平城街巷里，已经足以让她的家人抬不起头了。</p>

    舅舅将她养到高中，写信给老色鬼，意思是这些年物价翻了百倍，老色鬼以前给的那笔钱早就花完了，现在要送他女儿出国，钱由他出。</p>

    老色鬼这才想起十几年前的风流债，这世上突然多出个十几岁的女儿，年逾花甲的人突然动起慈父之心，钱要给，女儿也想认。明逾听说舅舅和老色鬼联系上了，一怒之下离家出走。</p>

    等找到她时，她已在海城的酒吧里做了个受欢迎的驻唱歌手，母亲的艺术细胞都遗传给了她。舅舅上去就是两巴掌，“你就跟你妈一样！唱啊跳的当表子的命！”</p>

    这话说重了，舅舅是把这些年的窝囊气一口吐出来了，可明逾这儿过不去了，她恨起了舅舅。</p>

    后来舅舅瞒着明逾收了老色鬼的钱，又故意卖了老房子，那时中国的房子突然值钱了，平城算个二三线城市，老房子卖了不少钱，舅舅说这钱送你去美国读书。</p>

    老色鬼在美国的儿子，也就是明逾同父异母的哥哥试着联系她，转送老色鬼递来的橄榄枝，明逾不理，老色鬼给她寄信，告诉她，她的母亲当年和自己是情投意合的，不是世人说得那般龌龊。</p>

    老色鬼解释说，自己身份特殊，当时父辈都还在世，无法承担这样的错误……</p>

    血浓于水，明逾虽恨他恨得入骨，可听到他和母亲当年是有感情的，竟觉得安慰，谁会希望自己是一场暴行的产物？</p>

    老色鬼飞到C城，在大学附近的酒店住着，只为明逾能原谅自己，见自己一面。</p>

    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明逾硬着心不见，他知道老色鬼如果硬来，总能来学校见到她。老色鬼耐着心住了一个月，明逾心软了，心里唾骂自己，母亲当年可能就是这么被他骗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