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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如归去(6)

    沐春风拽着白绯匆匆地往骆府外走,他走的很急,白绯跟不住他,被他拽得几近摔倒,直到出了骆府,离得远了,他才突然松开白绯,也不告辞,自顾就跌跌撞撞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的血迹,白绯脸色惨白,几步赶上,拦在他的身前,他一袭洁白的衣袍自左腹处不断地向外涌出血,沐春风捂住伤口,推开白绯,执拗地继续往下走,茫茫黑夜,她吓得满头大汗,第一次对自己的胡作非为感到羞愧。

    对于白绯来说,沐春风是那个站在好多女孩子面前会害羞不语的少年,是那个永远温文尔雅笑意清越的少年,是那个站在她身后,任她任性胡闹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少年,是那个在她昏迷后,睁开眼就会看见的少年。

    即便少年已成为现在眼前的这个冷漠无情,能无动于衷地杀人的邪教领袖,但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她朝不保夕的生命里唯一的温暖。

    三年前,苏有容曾问过她,经过这么多血淋淋的事实之后,她对沐春风究竟是什么感情?那时她避而不答,贪心之余,亦是怕真正的答案会伤害他,亦或是连她自己都害怕这个答案没有结果,害怕自己一旦承认,没有了那个白衣少年,同时也会失去有容对她的好。

    然而当她准备放下,决心以诚待有容时,他却毫不犹豫地背弃了她,她敞开心胸,坦诚以待时,他却伤害了她。洛城一战,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而造成这一结果,她却是帮凶。她恨明帝的残忍、恨有容的愚忠,恨李哲的隐忍,更恨她自己的无能为力。

    现在,她看着沐春风孤独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跟三年前的自己是那么相像。

    他为何要几次三番的容忍与救扶?既然无情,他又为何记得那句“既然碰到了你,我岂能见死不救”?这些年他究竟过的什么日子?他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他过的快乐吗?他一个人孤独吗?

    这些问题一个个叩在白绯的心上,这些年她多半怨怪他,从未真心实意为他设身处地的想过。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修为,真想与苏铮为敌,只怕他已死了千次万次!

    为何她从未仔细想过他的苦衷,为何她从未真正信他,跟随他?

    辜负彼此间情意的又何止他一人?!

    “沐春风!你这臭小子想要逞能到什么时候!”她骂着,又一次跑到他面前,沐春风面如白纸,白绯不顾他的伤势,盯着他的眼睛,又骂道:“我最讨厌你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臭毛病!凭什么我的心事你都知道,你的心事我一件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很担心你啊?!你的心肝被狼吃了啊?!”

    沐春风愣在原地,一时间,体内的剧痛竟然凭空一弱,他呆呆地立在那,手指间的血簌簌掉落,他丝毫没有察觉,虽然被骂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莫名的暖着,就连快失去温度的身子都渐渐暖了起来。

    骂着骂着,她却突然哭了,扑进沐春风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沐春风被她一撞,眼前一黑,再难负荷沉重的伤势,颓然跌坐在地,白绯登时被吓到,止了哭,忙跪下身,揽住他的上身以防他摔倒。沐春风的身子一入怀,白绯陡然一个机灵,他的身体就如一块石头,僵硬冰冷。沐春风面无血色,强撑着神智,微微道:“你再骂我,我可就装死了。”

    白绯知他伤重难返,心痛难当,抽出手使劲拍着他的脸,不断催促道:“你别睡,我不骂你,你别睡,我这就背你去找大夫。”这边说着,手上也不敢耽搁,她准备点他穴道为他刀伤止血,谁料点了几下才发现他已经自行点过,可伤口的血仍然一股股往外冒,她心下一寒,赶忙向他体内送入真气,然而她本就不勤于练武加上余毒未净,真气根本不够,白绯懊恼一叹,手脚并用,折腾半天将他背了起来,一边走着,她一边不停地和沐春风说话,“你穴道已封,怎么还是流血不止?”

    沐春风气若游丝,还不忘低笑道:“止不住了,我周身血脉已破。”

    白绯气地眼泪直流,“怎么弄成这样的?”

    沐春风没有应,那日在镜心湖旧址,她突然赶来,一时情急,为了不伤到她,他强行撤回“葬光”导致光力反噬,伤本就未痊愈,后又在沛城外强行动用光力迎战游云,今日再次动用凝光,已使脆弱的血脉登时破损,如今任他修为再高,也不过强弩之末。

    白绯没听见他的回应,还以为他晕了过去,登时吓得哇哇大叫。

    沐春风一笑,连眼角都有笑意:“我在呢。”

    这一声虽然微弱,却令她心安,她怕他睡过去,就捡着过去点点滴滴的趣事说,每说到一处,沐春风都会低嗯一声,让她宽心。白绯心急如焚,表面上却假装说得兴致浓浓,直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绯儿,从今以后别再胡闹了……”

    她一口答应,可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这话说得大为不祥,白绯强笑几声道:“答应我!春风,你别死!”他“嗯”了一声,她又开始讲下去,但是这次讲完,沐春风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传过来。

    漆黑的巷口,一转便是医馆,可冰冷的身体,让白绯迟迟地没有挪动一步,她不敢动,也不敢放下身后的他,她没有拐,却错开了医馆,一直一直走下去,就好像他随时都会“嗯”一声,在到医馆之前,他永远都还活着。

    不知走了多久,白绯跌倒在地,为了不摔到他,她双膝生生磕在冰冷的石砖上,她狠狠地捶着双腿,大吼道:“都怪你!是你走的太慢了!你看!他都睡着了!!”

    都怪你,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他就不会死……

    吼着吼着,她回身抱住那具毫无温度的身体,痛苦地大哭起来。

    白绯不知道,在离她不远的角落里,苏有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至始至终他都跟在他们身后,只要他出面,沐春风就多一分希望,可是他却没有。

    白绯也不知道,沐春风一直知道苏有容跟在后面,却未说破。

    茫茫天地间,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再一次经历了父亲死时的那种悲痛。

    答案那么明显,她却直到他死才肯明白过来。

    漆黑的角落里,有另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靠近,苏有容止住了厉承想要说的话,只独独问了一句:“其他事情处理的如何?”

    厉承眼里藏不住喜悦道:“一个不留。”

    苏有容面色清淡,看不出半分喜悦,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将啸云十八骑的人头送给白绯,明日破晓,我们日夜兼程赶回京都。”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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