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复苏（1）
南海沪城，天下第一楼。
二楼临床雅座，已有一位玉面公子久候多时。
店小二早已见怪不怪，这公子一连几日自开店之时便会坐在那里，直至日落时分才会翩翩离去，他茶水钱分文不差，也不吝啬赏钱，小二瞧他气质出众，举止风雅，一来二去，倒也混的熟络。
小二来添了壶新茶，笑问道：“公子等的人还未到么？”
玉面公子闻言淡然一笑，眉眼间却带了一丝忧愁，他五官精致，清秀如女子，嘴角的笑意一荡，竟让小二一时间看得痴了。
“已经三日，十一娘究竟何时能归？”
小二回过神，甚是为刚才的失仪而窘迫，道：“小人也不知，老板娘出行时并未提及所谓何事，她说几日便归，我们下人也不便多问。”
玉面公子眉宇一紧，只觉事情诸多不顺，天下第一楼的老板人称鬼厨风十一娘，“新荷熏雪衣”乃是天下第一楼闻名于世的不传之菜，每年九月十九只做十道，竞价而拍。
为尝这道天下名菜，富贵权门每年聚集到此，不惜一掷千金，一饱口福。
只有白绯知道，每年九月十九，必来吃这道菜的其中一人，便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第四位神医。
然而唯独今天九月十九，鬼厨风十一娘外出未归，“雪衣之会”没能如约举行。
自然，白绯也没见到那第四位神医。
小二见他满面愁思，自觉失言，悄悄退了下去。
玉面公子斟了一杯新换的茶，可刚凑到嘴边，气息窜入鼻中，他的神色陡然一变！
为确凿心中疑虑，他尝了一口，竟与所想味道无二。玉面公子喜不自胜，拂袖而起，唤道：“小二，快带我去内堂！”
店小二将信将疑，却不料老板娘果然归来，他忙冲身边的人问：“公子如何得知？”玉面公子笑道：“你刚才给我上的茶与先前不同，如此名贵的大红袍，自是贵人携来。”
玉面公子话音刚落，屏风后妖娆妩媚的身影便飘然而出，她红紫羽纱流云大袍雍容至极，所戴八宝珠盘系的翡翠雕更是价值连城。风十一娘巧笑嫣然，肤如凝脂，眼角含春，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白家姑娘果真聪明，一壶茶便能知晓我的用心。”她嘴上带笑，可眼中却是清冷疏远，“阿苏你且退下，先不要声张我回来之事。”
小二一愣，但终不敢违逆，离去时不免多看了几眼那玉面公子，在心里暗骂自个儿愚笨，竟没想到这公子是女子所扮。
白绯心有要事，便不再寒暄客套，拱手一拜，道：“风前辈，可否补回这一年一度九月十九的雪衣之会？”风十一娘似乎早料到白绯所求，她神色岿然不动，令人难以揣测她内心所想。步摇一颤，她人已转身回屋，白绯紧紧相随，不肯就此作罢。
风十一娘掀裙跪坐，倒了两杯茶，缓缓道：“九月十九已过，断没有补回一说。”
白绯也不客套，面对而坐，道：“我知你与父亲交情匪浅，如今事关人命，此人又于我有恩，我急需见一人。若前辈不肯破坏盛举约期，那能否做一道新荷熏雪衣与我，我自有办法请来这人。”
“小姑娘，你可知我这道菜有多名贵，你拿什么来换？”
白绯一怔，才发现身上所携再无贵重之物。
风十一娘了然一笑道：“既无可易之宝，姑娘请回吧。”
白绯哪里肯放弃，忙道：“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您与我父亲是故交，情意二字岂可用金钱衡量？我信前辈并非势利小人，眼中唯钱无二！”
“哦？”风十一娘黛眉轻挑，眉梢眼角尽是轻蔑，“我既商人，必会以利为先，你何以相信我是讲义之人？”白绯肃然道：“我不是相信前辈，是相信我父亲，若您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父亲断然不会与您结交！”
“果然牙尖齿利。”风十一娘冷颜而笑，纤指慢慢划过衣袖，“莫说你父亲已死，就算他在世，我也绝不会帮他的忙！小姑娘，我想你误会了一些事，我与他并非至交好友，而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白绯心头一颤，指尖冰冷，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风十一娘收回白绯面前未饮的茶杯，淡淡道：“白姑娘，恕不远送。”
仿佛一盆冷水至头顶一罐而下，绝望摆在眼前，白绯却不肯甘心！
一丝异味忽然涌入鼻中，白绯一惊，盯着那只还未收回袖中的手，风十一娘手指葱白秀丽，她身为厨娘，素有洁癖，从不会在指甲上涂抹蔻丹，如今这只玉手的指甲上，赫然是艳丽血红！
若不是白绯关心则乱，这等有违常理的事情，她定会早就察觉！
白绯霍然掠起，拽住风十一娘的手腕，不由分说，厉声喝道：“你不是风十一娘！”
女子闻言脸色微变，强行抽出自己的手腕，冷道：“阿苏，送客。”
“慢着！”白绯心中疑惑，万不肯轻易释然，“风十一娘厨艺冠绝天下，将烹饪菜肴视为神圣之事，更认为自己的一双手必须保持干净，如今，怎会令小女儿的爱美之心蒙蔽了毕生信仰？！你手涂蔻丹，已是最大破绽！说，你究竟是谁？！”
女子怔然看着自己的手，失笑道：“好厉害的丫头。”她默默起身，向赶来的阿苏摆了摆手，又望着眼前清丽出尘的容颜，忽然一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语落，女子执起白绯的手，又将身侧的银鹤烛台转了，二人所对的壁画墙面登时轰隆一响，一道暗门应声而开。
白绯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禁心里暗叹，连这小小内堂都有如此玄机，怪不得白彦常说天下第一楼远不像外表看得那般简单。
女子瞥了她一眼，也不多做解释，拉着白绯往暗门走去。
白绯犹豫，止步不前，女子的声音此刻幽然响起，“若要救你想救之人，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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