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复苏（2）
暗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通过，白绯紧随女子身后，以防不测。
女子手拖火烛，在前引路，二人七拐八拐地走了将近两柱香的功夫，路才平坦宽敞些。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嘘……”
女子回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色难掩责备，她压低声音道：“放心，我若心怀不轨，大可不必这么折腾你，可你要是再这么大声嚷嚷，我可不敢保证你有没有命出去！”
白绯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虽心有不甘，但也忍了下去。
约摸又走了半盏茶的时光，一道镂空檀木雕门出现在二人眼前，女子将火烛搁在门边墙面突起的台子上，然后轻推开门，拉着白绯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屋子虽不大，但却精致，生活所需丝毫不差，尤其隔在妆台和床榻之间的琉璃屏风甚是抢眼，屏风所画并非大家之作，却别有一番自成风流，白绯眼尖，只一眼便瞧出了屏芯所用的彩绸是民间失传已久的“映月绫罗”。
女子瞧白绯惊异的模样，不免轻笑道：“这屋子里的奇珍异宝件件价比城池，也难怪你如此，不过你这小丫头眼力不错，这屏风乃一千年前景献帝亲手所制，屏框所用七彩琉璃，光映七彩，玲珑剔透，而更为珍贵的是这屏芯上的帛……”
“我知道，这是映月绫罗。”
白绯抢先答出，也不顾女子诧异的眼神，几步走上前去，抚摸这只世所罕见的围屏。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屏扇面，忍不住又赞道：“果然是稀世珍宝，寻常屏的材质多笨重粗糙，这映月绫罗不仅轻盈淡薄、触手生温，而且一经月光照射，便会映出荧荧月色，美丽至极。”
女子起初怔在那，看着白绯的所动所言，然而待白绯说完，她眼底竟有一丝得意的光芒流过。
“不愧是白家的姑娘，见识远非常人可比。”
白绯的心神还留在这只屏风上，她看得愈仔细，愈觉得对这琉璃围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早以前这屏风就是陪在她的床前。
“这屏风一直都在这吗？”
女子颔首，不明她为何如此问，并解释道：“至少我在这的二十年里，屏风都在。”
白绯惊然回首，环视屋中诸物，难以置信地叹道：“二十年？你是说二十年里，这屋里的所有宝贝全是你攒下的？”
并非白绯大惊小怪，小觑天下第一楼的财力，而是以她的学识，这屋中价值连城的物什不下数十件，何况还有她认不出的东西。白家自负财倾天下，所藏珍宝也算为数不少，可与这小小屋子一比，竟生生被压了下去。白绯少时跟随白彦左右，见闻比之收藏大家有过之而不及，可今日看了这屋中的东西，她才真真感到自惭形秽，学无止境。
“这里的每一件宝物都万金难换，怪不得你不肯将‘新荷熏雪衣’与我，若这道菜真抵得上这里的一件东西，我就算倾尽白家财力，说不准也不过能尝十年，何况……”白绯眼中的失落更加深刻，语气有说不出的惆怅，“何况，白家已经没落，我现在身无分文。”
往事隐隐作痛，曾经的年少张扬，轻狂傲慢都凝成父仇家恨，恩怨难辨。
不过五年，白绯却有种错觉，恍若五年里的悲痛、绝望、惊慌能抵得过人一生的五十年。
她心事都摆在脸上，旁边的女子眼见留心，也只能默然而立。
“你太小看白家，小看白彦。”
相似的声音，却不是从那女子口中发出来的。二人一惊，屋中的第三人从琉璃屏风后，飘然而现。
可看清第三人的容貌后，白绯的脸色陡然一变！
世上就算同胞姐妹，也未必有如此音容相貌、身形轮廓相似的二人。
身着红紫大袍的女子脸色青白，嘴角抽搐，巨大的恐惧自她的眼眶涌出，那如鬼魅般出现的另一个女子一袭月白亵衣，幽幽地道：“白姑娘，许久不见，想不到你仍是这副男儿打扮。”
白绯知道那紫衣女子并非真的风十一娘，看此情形，难道这位刚醒来的才是？她不敢怠慢，忙拱手一拜，道：“前辈，冒昧打搅，敢问您是……”
那一旁颤颤发抖的女子，牙咬切齿地道：“她就是风十一娘！也是你要找的天下第四位神医！”
真正的风十一娘嘴角一弯，带着说不尽的轻蔑和讽刺，“如意，你不该泄露了天机。”
语落，那名唤如意的女子突然痛苦哀嚎，抚腹跌倒在地，她歇斯底里地嘶吼，像要生生将喉咙撕裂，白绯见状，不禁失色，忙拦在风十一娘面前，道：“前辈息怒，晚辈不知你与这如意姑娘有何冤仇，但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有一人性命垂危，还望前辈相救。”
风十一娘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白绯，眼睛一眯，在地上痛极打滚的女子立刻缓了过来，她似有好转，便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求恕罪。
“今日是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否则我定不会轻易饶过你。”风十一娘神色一松，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待到了门口，她的声音才淡淡响起，“你留在这，等我片刻。”
说罢，白影一闪，一阵凉风，风十一娘翩翩离去。
白绯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其中曲折，如意仍旧跪在那，不敢起身，白绯心下不忍，走上前，正准备搀她起来，手却被如意怒然打开。
如意满眼刻毒怨恨，吓得白绯连退数步，她一字一句如若噬血诅咒：“老天为何如此无情！竟让这老妖怪再次苏醒！我本以为自今年九月十九后，她将永远不能醒来，而我将脱离她的魔掌！没想到！没想到！老天你竟瞎了眼，让她又活了过来！”
白绯被她凄厉恶毒的尖叫所震，下意识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如意目光如刀，恶狠狠地逼射而来，“可笑！哈哈！可笑！要不是你爹把我抓来扔给这个老妖怪，这二十年里我岂能活的像一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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